麒奚此刻尤為乖順。

漆黑的眸子軟乎乎地眨了眨，還有幾分愣神，卻也聽話地用小舌尖頂了頂德西·亞魯斯的手，將其往外推了出來 ，閉上了嘴。

德西·亞魯斯看著自己濕潤的手指，冷靜下來後，一時間有些沉默。

這他不是第一次親吻。

千年的時間他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身體的沉淪於他而言是乏然的，在嚐試過便再沒興緻。

這還是他第一次從親吻中品味出與吸血不同卻同樣美妙滋味。

與大多血族一樣，永生讓他感知變得麻木，他也曾嚮往過人類，嚮往他們有溫度，嘆羨他們生死有止。

在那段時期里，他假裝成人類，靠近人類，感受人類，他試著像人類一樣活著，將各種各樣的人生都體驗了一遍。

數不盡數的人因為容貌或身份接近他，他如同旁觀者，默認了他們的示好，又看著他們放手離開。

沒有血族吸血帶來的魅惑，他是世人眼中的冰冷強勢，他固執冷漠又嚴苛，他的特殊能吸引來無數蝴蝶，但也留不住蝴蝶。

一直到他在戰爭中救下了一位人類王族，被人類的王封做公爵，他才停下旅行探尋之心。

無他，乏了。

人類的確擁有溫度，但這份溫度與他想像的不同。

人類並沒有他想像的美好，這讓他找不到繼續探尋的理由。

就著這個身份，時間又過了兩百多年。

最終他也找沒有找到讓他留戀的東西，便像其他血族一樣選擇了沉睡。

直到麒奚出現。

「……」

——你還會為我帶來什麼驚喜呢？

德西·亞魯斯壓著麒奚，手臂收攏，埋頭在其頸間，不動聲色地將人擁入懷裡。

這是溫暖的。

連同靈魂也是美好的。

這是如此地甜美可口又特殊的。

這是……

我的。

*

午後，驕陽似火。

大樹上蟬聲四起，女僕們送來了水果，離開後一個個遠遠地張望，也不顧額頭上冒出的熱汗。

花圃里，有巨型藤蔓圍繞下有了幾分斑駁的陰涼，就著藤蔓周圍被架了幾處圍欄，此刻，已經有花長到了那裡。

古堡的兩位主人已經坐在裡面，以藤蔓圍繞的花圃作背景，兩人的對面，幾位畫師正一邊擦著汗一邊作畫。

麒奚坐在椅子上，一手壓著扶手，如小狗一樣耐不住寂寞，半個身子趴著座椅騷擾旁邊座位的人。

戳一下，再戳一下。

高大冷峻的男人絲毫不為所動，連目光都沒挪一下，順滑的金髮被鬆散被地束在身後，白色手套包裹著修長勻稱的手指，男人冷淡地翻著書。

盯著人傻傻地看了一會，麒奚又支起嫩白的手指朝他戳去，這次，德西·亞魯斯頭沒回地抓住了少年作亂的手，「坐好。」

他將麒奚的手拉下來，按在扶手上沒有放開。

麒奚看了看兩人拉著的手，又看了看德西·亞魯斯，心裡美滋滋地要冒泡了。

終於乖乖地坐好，他學著德西·亞魯斯的樣子單手支棱著臉頰，終於安分地看向畫師。

——這麼熱嗎？

靜下心來，麒奚才注意到畫師們一個個都滿頭大汗。

眨了眨眼，他抬眼朝太陽一望，卻是一陣恍惚。

居然已經是夏天了。

來到這個地方時明明才是初春。

他手掌壓在椅子上，靈氣在周身迅速聚集。

爬山虎藤蔓相互纏繞悄無聲息地架起空中支架，翠綠的葉子隨著移動逐漸鋪開。

畫師們沒有發現上方的異常，但很快，擦汗的頻率減少了，下筆也越發投入。

「您需要喝點水果榨汁嗎？」

突然，一道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正無聊地數著畫師廖剩無幾頭髮的少年。

麒奚緩緩地眨了眨眼，過了小幾秒他才轉過頭，皺著小臉幹巴巴道，「……維特，你剛剛嚇到我了。」

若換做原型，他全身的白絨絨都肯定炸開了！！

維特眼底劃過一絲笑意，撇了一眼主人，只得在心頭對小主人無奈地說聲抱歉。

您盯著畫師們看太久了，又是幫忙遮陽又是盯著人發獃，您沒發現主人的書已經好一會沒翻了嗎？

他要是再不出聲，這幾位怕是今日都走不出城堡了。

微笑著將手中盤子放低，他真心誠意地和麒奚道了歉。

麒奚的注意力很快落到了餐盤上。

「這是榨出來的新鮮西瓜汁。」赫爾維特解釋道。「您嘗一嘗。」

麒奚還沒喝過榨出來的西瓜汁，剛想拿，發現手還被亞魯斯抓著，動了動，對方沒有放手。

輕哼一聲，他用另一隻手接過西瓜汁，就著上面的吸管，好奇地吸了一口。

！！

頓時，黑髮少年可愛地瞪圓了眼睛。

呼～

好舒服！！

清清涼涼的西瓜味道！

他眼睛亮晶晶地，興奮地又吸了一大口。

哈！

好喝！！

開心地喝完了一杯，他又期待地看向赫爾維特。

「好的，您稍等。」

赫爾維特恭敬地為他又倒上了一杯。

麒奚捧著杯子，又美滋滋地喝起來，只是這西瓜汁到底是水，新鮮勁兒一過，少年便失去了興趣。

眼看杯子還有一大半，麒奚沉思了兩秒，湊到了德西·亞魯斯身邊，舉著杯子遞過去，「我喝不完了。」

他的話瞬間引來了周圍一眾的關注。

麒小先生居然敢將自己喝剩下的給公爵大人！！

big膽！！

好奇又害怕，畫師們小心翼翼地抬眼關注。

赫爾維特面帶微笑，也沒開口提醒小主人喝不完也沒事可以交給他。

活了上千年的老傢伙反光鏡面下亦然藏著一顆蠢蠢欲動看戲的心。

而德西·亞魯斯的反應卻在意料之外。

他並沒有露出眾人預判的惱羞成怒，淡淡抬眼之後，漆黑眸子落在麒奚身上。

少年狗腿子似的將吸管對著他。

德西·亞魯斯放下書，撥開吸管，面色如常地將剩下的飲料一飲而盡。

麒奚將喝完的杯子放回盤子上，德西·亞魯斯已經重新拿起書看，兩人當事人動作十分自然，只留下旁觀者驚訝地面面相覷。

麒奚很看重全家福，因此赫爾也是花了心思找來了最好的畫師們作畫。

這幅受人期待的全家照真正完工是在一個星期多之後，掛上大廳去的除了全家照，一併掛滿上下樓梯牆面的還有德西·亞魯斯與麒奚的雙人照，寫實的畫風將兩人的神態動作描繪地惟妙惟肖，麒奚後面看了大為滿意，以至於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在這條走廊上下反覆欣賞。

時間倒回到現在。

當天，畫師們結束了繪畫便離開了。

入夜。

繼高級血族窺探失敗後，古堡又迎來了新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