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沈瑜聲音沙啞地問。

「……我沒事。」肖然喉嚨里模糊地翻滾出幾個字。

室內一時寧靜無聲。

就連剛才還聒噪的蟬鳴，此時也安靜下來，似乎是看懂了此時的氣氛。

沈瑜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人。

少年一頭茶棕色的頭髮，微微帶著天然卷，似乎是剛起床的原因，凌亂的呆毛橫七豎八地翹著，增添上一絲活力。

而他的五官，也漂亮得至極，琥珀色的眼睛閃著清淺的水色，似乎是因為對視的原因，那雙眼睛微微震顫，眼裡浮現一絲困惑。

……心動。

沈瑜眼眸微垂，視線向下移動，從雙眼滑過鼻尖，再落向嘴唇。

那對唇的顏色很好看，淡淡的粉色，很襯他白皙的皮膚。

如果能吻上去的話……

沈瑜緩緩閉上眼睛，仰起頭——

「喲——昨晚休息得怎麼樣，今天感覺怎麼樣……」

門突然打開，昨晚給沈瑜檢查身體的醫生如今活力十足地站在門口，正笑著準備進屋進行例行檢查，結果看到屋內景象，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那個，今天天氣挺不錯，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沒曬太陽，我……」

還不待醫生說完，就看到肖然飛快推開沈瑜的肩膀，拽住被子就迅速的一個轉身，像是蠶蛹一樣把自己裹住，趴在床上背對著醫生。

醫生：「？」

沈瑜猝不及防被推開，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了床上的蠶寶寶。

「……」沈瑜彎了彎嘴角。

又看了好幾眼蠶寶寶，沈瑜才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門口的醫生，回答剛才的問題，「醫生，我今天感覺挺開心的。」

醫生本來看有人搭理自己了，還心裡舒了一口氣，覺得總算有人給台階了。

但聽清楚沈瑜回答的話，已經抬起的腳又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是問你感覺身體怎麼樣，沒問你心情怎麼樣啊！

「……挺好的，心情不錯對身體的恢復也很有幫助，那麼，身體感覺怎麼樣了呢？」

醫生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不過短短數秒就調整好了狀態，面色無異地走到沈瑜病床前，繼續詢問病情。

「身體也感覺好多了。」沈瑜答。

「嗯……」醫生低頭在病曆本上寫上幾句話。

這時，「蠶蛹」突然動了動。

緊接著，兩隻雪白的手臂突然從被子里伸出來，裝成在伸懶腰的樣子，從被子上方慢慢地冒出一個頭。

「……」

「啊……睡得真好，咦？醫生你們也在這裡，是來給沈瑜複查的吧，那我這就不打擾你們啦，我先走了，再見。」

在眾目睽睽之下，肖然臉不紅心不跳地棒讀完了這句話。

然後他掀開被子，面不改色地下床、穿鞋、出門、關門。

一切行雲流水，彷彿已在腦海中排練了好幾百遍，並且在強烈的自我暗示下，丟棄了羞恥心。

「噗……」沈瑜沒忍住，輕輕笑了出來。

_

上午，肖一銘和李微也到了醫院，陪同沈瑜一起進行檢查。

沒過多久，醫生拿著診斷說明書，對幾人宣布了結果。

「沒什麼大礙，傷勢不重，且目前恢復良好，可以出院了，回家養著就可以。你們商量一下，看是繼續留在醫院裡觀察觀察，還是直接出院。」

「好嘞醫生。」

肖然接過檢查報告，和其他人一起回到了沈瑜病房裡。

「你怎麼想？」肖一銘拉過椅子反著坐下，胳膊架在椅背上，對沈瑜說道：

「我個人認為你還是在醫院裡住兩天比較好，你這剛受傷，萬一突然發生什麼特殊情況，好找醫生。不過是走是留，還是看你的想法。」

「我也覺得是，還是在醫院裡待幾天比較好。」肖然說道。

說話時，肖然看著眼前凌亂的被子，腦子裡不由自主就浮現出早上那尷尬的一幕。

雖然他最後跑出了病房，但在醫生面前，臉也丟盡了。

以至於他都能感受到，醫生只要一和他對視，就會用力控制著自己嘴巴周圍的括約肌，都快控製成了鴨嘴獸的模樣。

那慘不忍睹的表情，簡直就是把「我已經把這輩子最悲傷的事都想了一遍但還是控制不住」這句話刻在了臉上。

「……」

一生的恥辱。

肖然咬咬牙，泄氣一般，狠狠地瞪了一眼床，然後轉移了視線。

李微注意到肖然的表情，問了一句：「肖然，怎麼了？你牙疼？」

肖然沒想到李微會問他，愣了愣，又憶起早上憋屈的自己，頓時滿腔情緒均化為一句悲憤的——

「……不是，我蛋疼。」

「啊？」李微不明所以地驚了一下：「你來事了？」

肖然：「……？」

肖然扶額低嘆：「我們還是回到原來的話題吧好嗎寶寶。」

李微：「哦，好。」

李微轉而面向沈瑜：「我也覺得學長你應該留在醫院裡。」

四個人，目前三票都投給了「留在醫院」這個選項，只差沈瑜個人的想法。

於是，三個人，六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沈瑜。

「……」

在眾人注視下，沈瑜緩慢卻又堅定地說道：「我要回學校。」

「為什麼？！」

三個人，六雙眼睛，又同時流露出驚訝之情，異口同聲地詢問原因。

肖一銘皺起眉頭：「不用再觀察觀察嗎，你剛受傷，又有些腦震蕩，怎麼著也是再觀察兩天比較好吧。」

沈瑜：「我相信醫生的話。」

肖然：「可是你記憶也有問題，會不會你回去，刺激一大，搞得你頭傷勢更重了？」

沈瑜：「熟悉的環境更利於恢復記憶。」

李微：「你右手受傷了，這樣要怎麼日常生活……對了，你是左撇子嗎？如果是的話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

沈瑜沉默了，頓了片刻，才回答：「我是右撇子，不過練習練習，我相信我有實力戰勝這個問題。」

李微沒說話，只是走到桌子旁，從抽屜里掏出紙和筆。

肖然和肖一銘一臉好奇，不知李微把紙筆拿到沈瑜跟前是要幹什麼。

「有一個最簡單的驗證方法，」李微把紙和筆遞給肖一銘，「既然學長要回學校，那勢必要正常參加學校的教學活動，所以……」

李微指了指肖一銘的左手：「學長你可以左手寫字嗎？左手寫字的速度可以跟上老師講課的速度嗎？或者可以支撐住課下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嗎？」

沈瑜再一次沉默了。

片刻後，他拿起了油性筆。

兩分鐘後，沈瑜放下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