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回東寧再找你喝酒。

這是許輪在他耳邊說的話。

全身神經舒展，有如輕風拂過的暢快。

請了周延進門，略過他那苦大仇深的臉。

周延第一次到駱明遠的房間，粗粗掃遍周圍，一眼便看到桌上凌亂的空啤酒罐，手指用力攥緊，轉向駱明遠。

莫穎穎，石朗，哪裡又冒出個許輪，還有完沒完了，粗魯地奪過駱明遠手中的啤酒，重重砸到一邊。

駱明遠見這架勢，也不敢再拿回來，那箱啤酒，全被許輪消滅幹凈，就給他留下這一罐，還被周延沒收了。周延這副模樣，怕也是看了報道過來的，標配版的眉心緊鎖、眼尾上提、嘴邊凜冽，升級版的青筋暴突、肌肉顫抖、呼吸深長，大怒的節奏。

話到嘴邊，斟酌少頃，周延才遲疑著開口，語調生硬：「你演技很好，有天賦，也有靈氣。」

不對吧，頂著兇殘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駱明遠心裡有點慌。

「唯獨欠缺的是經驗，這些多花時間就能解決，踏踏實實地演戲，機會總會來的，別那麼急躁，感情也是，朝秦暮楚，始亂終棄，對人對己，都不好。」

等等——始亂終棄？他棄誰了？「周延你別誣賴我啊？」

「你才跟莫穎穎好上，跑去跟石朗攪什麼勁？」

「我什麼時候跟莫穎穎好上了？」敢情那次莫穎穎請吃飯，周延莫名爽約，就是因為不想當燈泡？「周老師，拜託您說話講點依據，我跟二靜不要太清白，還有石朗，我從沒打算招惹他，是他自己要來害我的。」

依據？莫穎穎那照片不就是依據，石朗更不用說了，「那許輪呢？」都這麼親密地抱一起了，還沒依據？

「又關許輪什麼事？」駱明遠快要吐血了，怎麼從來沒發現周延還有這樣的一面，沒有月老命，偏生瞎點鴛鴦譜，駱明遠覺得周延能給自己牽個後宮出來，所幸周延是演員，不是什麼狗仔娛記之類，否則他現在已經被黑出翔滾出娛樂圈了。

原本被石朗陰了一記，已經夠糟糕了，周延大半夜過來指責他，不是落井下石是什麼，朝秦暮楚？始亂終棄？駱明遠心裡窩火，好端端的沒跟誰玩過曖昧，正兒八經交個朋友，全給誤會了，擱誰都生氣，虧他這麼尊敬周延，竟還暗自期待對方是擔心他才過來的，語氣極為不爽：「要是誤會，也該是你才對，其他人都清清白白，連個苗頭都看不到，你起碼還親過我。」

周延臉上掛不住，剛緩和少許的表情又緊緊繃了起來：「我不是說過了那是在對詞，是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親一下也該發現了，抱我那麼久不放開幾個意思？」

「呵，你這麼討厭，倒是反抗啊？」

「我怎麼沒反抗了，我推得動你嗎！我咬你你沒感覺到？」

「咬？你那是挑逗吧，你就拿這幅模樣勾搭別人的？」

駱明遠氣極反笑：「勾搭？能被我勾搭上，你也不是什麼好鳥。對個詞都能意外，平時沒少佔人便宜吧？」

周延突然沉默了，被說中了吧，駱明遠轉過頭，拿起啤酒正要消火，又被周延搶了去，一口悶了幹凈。

簡直討嫌。

「難道你會否認這是天意，不用掙扎，這就是命運……」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來電人是塗展航，只有他會不分時間隨意給人打電話。

「小憂鬱，還沒睡吧？我知道你睡不著。」大概是想要表現自己的活力與熱情，塗展航的嗓門扯得很大。耳膜一陣嗡鳴，駱明遠把手機拿遠了些，餘光瞥到周延，看來連對方都聽到了。

「我看網上都是你的新聞，是不是得罪誰了？」

連塗展航都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打電話來關心自己，周延卻只會誣衊他。神情軟上不少：「沒事，不要緊。」

「哪天你要是在娛樂圈混不下去，回來我養你啊。」

駱明遠笑了，真會編，塗展航只是想要個免費的勞動力吧，身邊忽而起了一陣風，周延快步經過他，瞪了他一眼，徑直回房，用力甩上門，駱明遠微微愣了陣，心裡意識過來，面上一黑，塗展航的話，確實是誤會啊——

關了燈，躺在床上，正如塗展航所言，駱明遠的確睡不著，拿著手機翻了許久，倒不是真的一條條去看關於他的新聞，大半時間是在發獃，大致的內容他都知道，石朗與沈芸粉絲的雙重夾擊，路人的指責，媒體的爆料，而他那些算不上刻意隱瞞的往事，通通被挖了出來，放在檯面上。

刷新手機頁面，無意間瞥到微博熱門裡一條很不起眼的新聞——藝術鬼才高景澄歸國發展，思路有一剎那的中斷，愣了幾秒，手機顯示張圓的來電，沒等鈴聲響起，手指便按了接通。

「明遠，我考慮過了，這件事我決定定性成公司對你的炒作，這樣的炒作方式偏極端，容易令人反感，所以你在媒體面前無論如何得咬死了說自己不知情，時間一長，熱度退了，大家也就沒興趣了。」

這相當於把責任變相推給公司，只怕公司未必願意背這個黑鍋，到時候來承擔後果的就是身為他經紀人的張圓，駱明遠的雙眼在漆黑的屋子裡閃著暗沉沉的光：「圓姐，那你怎麼辦？」

「我一個幕後人員要什麼名聲，你不一樣，我問了很多朋友，石朗一直操縱著部分媒體，他有心整你，這對現在的你來說是致命的，想短時間內扭轉輿論不容易，沒別的辦法了。」

有的。駱明遠抿緊唇，石朗在自己那個見不得光的群體里，玩得左右逢源，而群體以外的人只能看到他刻意營造出來的表象，最多也只不過是知道他是個花花公子的程度。石朗藏得太好了，但大家不知道的事，駱明遠卻知道，他不能告訴張圓，只應了下來。

石朗潑來的污水，駱明遠不沾，也不會讓張圓沾到，他要讓他自作自受。

第二天天還沒亮，帶著所有行李退房，酒店正門、側門已圍了一圈記者，駱明遠一個人，連出酒店都有困難，檢查過所有的門後，頭疼起來，酒店方面除了派人將記者阻在門口，維持正常運營外，並不願對他提供額外的支持，只催促他儘快離開。

這局面，八成也是石朗一手促成的。

駱明遠選了個人數相對較少的門，盤算著怎麼出去，瞄到劉棟躲在暗處，朝他招手，便跟劉棟一路來到地下車庫，上了輛黑漆漆的轎車，車上坐著顧良光一人，車子大概是借來的，並不是他們平時開的那輛。

顧良光遞給他假髮與口罩：「許輪上午有戲，讓我送你到車站。」

「謝謝你們。」

「舉手之勞。」顧良光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

劉棟目送他們離開，轉身走到角落上了另一輛車：「報告頭目，順利完成任務。」

周延點點頭：「你也回東寧，他有什麼事，第一時間告訴我。」

「得令。」劉棟壓低聲音，「我剛從朋友那得到一個非常隱秘的消息。」

「什麼？」

「閃虹不知從哪得到的線索，似乎正悄悄調查石朗的事。」

閃虹？那家快倒閉的媒體？

劉棟嘿嘿涎起笑臉：「男神，有什麼獎勵不？」

「你想要什麼？」

「男神的全裸等身抱枕唄，你在我心裡，可是大衛般的存在！」

周延拿起車前的香水瓶重重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