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故自然清楚駱修明的為人，他不是會開這樣的玩笑的人。

不過在他脫口而出這句話之後，駱修明卻沒有再回應，只是笑著搖了搖頭而已。

譚故一整天都思緒混亂，自然沒有察覺到什麼，恍惚陷入自己的回憶里，也沒有察覺到駱修明的那丁點兒不對勁的地方。

駱修明也不禁回想譚故和他師兄的事……

*

譚故和駱修明認識已經足足十年，他們大學的時候成為室友而產生友誼，駱修明所知道不過是譚故在學校的社團里認識了年長兩歲的師兄，對方是個出身富裕家庭的公子哥，因為相貌和言行舉止各方面都優秀而在學校里頗受女生的歡迎。

駱修明從來沒有和那個叫做溫竹予，人如其名待人溫和的師兄有關係，直到畢業才在譚故酒後失言知道原來這個師兄一直是他室友的暗戀對象。

但是溫師兄是筆筆直的直男，至少駱修明所知他便已經有過兩任女友，一位小家碧玉，一位溫婉大方——駱修明思及此處常常忍不住瞄向譚故，然後從譚故文青特質的長髮，看到他不修邊幅趿拉的拖鞋，最後情不自禁陷入沉默。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廢寢忘食工作而從來不注意捯飭自己，即使捯飭一番也是個頂天立地將近一米八的漢子的譚故，不會是溫竹予喜歡的類型。

起先駱修明並沒有覺得譚故暗戀著他的師兄有什麼，他似乎天生沒有情慾，自然喜歡同性異性在他眼裡都是一個樣子。

而溫竹予畢業之後繼承了家族的產業，又憑藉著精湛的眼光完成幾次出色的投資，如今不管是經紀公司還是影視投資方面，溫氏都是演藝圈頭龍之一。故而，譚故與他師兄，即使想躲著，也在狹小的圈子內抬頭不見低頭見。

畢業一年、三年、五年，而今畢業第六個年頭，也不知道是譚故無望地單戀對方第幾年，駱修明也未曾見到他這個僅有的好友有什麼發展新戀情的可能。

只是他們都已經不是藏不住心事的小年輕，譚故從來閉口不言自己的師兄，駱修明也從來不打聽。一直到一個月前，譚故和他說了溫竹予拜託他塞一個人進組，才在泄露了他壓抑多年的情感。

「……我不甘心，為什麼不是我呢？我想變得更優秀，直到足以有資本站在他旁邊。可是我知道即使有一天我們可以肩並肩了，他也是我不敢妄想觸碰的水中月……我只是不甘心啊……」

駱修明實在不懂一個人怎麼可以暗戀另一個人那麼多年始終如一，而感情變得壓抑而卑微，錯將對方捧在心尖上，捧到難以攀登的高峰，然後讓自己低在塵埃里仰望，又寸步難行。

他答應接下譚故這部戲，原本就是說好了要兩個人合作一回，除此以外，他也隱約生了想要幫助譚故的想法。

不管是把好友喜歡的人奪回來，還是讓好友徹底死心不再單相思——駱修明無法理解那樣炙熱而恆久又帶來痛苦的感情，卻不能放任他這樣頹廢。

特別是在以前，譚故還能用「因為師兄是直男」來掩耳盜鈴，可溫竹予往他劇組這樣塞了同性的新歡，足以證明他過往拿性取向來搪塞，也不過是自己不敢向前的借口罷了。

如果是自己之前就開口，會不會兩個人的關係不像現在一樣，維持著連好友都只是勉強算是的關係，而溫竹予也永遠不會知道譚故對他懷揣著什麼樣的心思。

這是譚故所想要的嗎？

駱修明知道他膽怯而停滯不前，但是也知道這不會是他心甘情願看到的結局。

而那個他以為，不過是攀上高枝，沒有什麼底蘊的小年輕，也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樣——

項星白。

這個名字似乎就帶著說不出的活力，駱修明閉上眼睛，還能回想起對方和自己對視時常常窘迫不知所措的模樣，他清楚這個年輕人沒什麼天賦，演技根本無法入眼，可是似乎隱隱好奇著是什麼樣的人會成為譚故的情敵，卻發現是這樣一個鮮活可愛，讓人屢屢想要去逗弄的小東西時，卻不知不覺對對方投入了罕見的關注。

駱修明想到這裡，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