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片場兩人開始化妝做造型。

因為譚故喜歡拍戲拍一半再出定妝照，據說這樣演員拍出來比較有角色的感覺，因此到現在為止項星白也還不知道駱修明的造型是什麼樣子的。

劇組其他人也還沒見到，不少人都躍躍欲試地想瞧一眼。

化妝間也是簡陋搭起來的，所有演員都在一個屋子，更何況在這邊拍的戲份根本連群演都沒有，現在也就項星白和駱修明兩個人而已。

駱修明已經穿上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現在在化妝，他的化妝師在小聲地向他解釋：「駱老師，這場戲你的妝會化得比較慘，氣色可能差一點。」

駱修明點頭。

項星白好奇望過去，不過那邊還沒開始化妝，駱修明注意到他的視線，便看了過來。

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衣服樣式不算複雜，衣袖被他直接捲起來，頭髮則梳成了英氣的模樣。

「小柳先生救了元洲，元洲的命就是小柳先生的。小柳先生要在下跋山涉水，在下都當仁不讓。」

化妝師在鼓弄著什麼東西，駱修明望向項星白，便做了一個輯。

項星白嚇了一跳，才發現駱修明在說著的是台詞。

「唔……呃……穆公子言重了，救死扶傷，醫者仁心，何來報答一說。」

駱修明笑了笑：「台詞記得不錯。」

項星白有些羞愧：「還是差勁許多……」

「多加練習就好。」

他們說完話，後面開始各自化妝，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駱修明等臉部的妝畫好了，還在「負傷」的地方給造型師弄了一下效果，然後……他就負責躺在房間里假裝屍體。

「《雲深處》，AB機，第18場，shot 1，take 1！」

「Action！」

……

鏡頭定格在柳白的臉上，另一台遠遠地拍著他坐在床前的背影，卧床的那個人穿著最精緻的衣服，但是現在衣服上有許多刀劍刮破的痕跡，他的大腿上扎著紗布，還有滲人的血流出來。

柳白的眼裡浮現出一絲擔憂，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他泄露出一絲疲憊，幾番掙扎之後，才抬手，要去觸碰那個躺在床上的人的額頭。

近拍的鏡頭隨著他的動作搖到那個躺在床上的青年身上。

他看起來很年輕，劍眉入鬢，但是現在的表情很痛苦，額頭上滲出了冷汗，嘴唇微翕，好像陷入夢魘中一樣。

那隻快要靠近他的額頭的手，卻在快要碰到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看起來十分痛苦，柳白產生一種奇怪的錯覺，好像只有他能把對方解救出來一樣——但是實際上，他根本沒有那麼了不起的能力。

坐在床邊清瘦的男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幽幽地嘆了口氣，手便要收回去了。

「元洲，抱歉……」

在他幽幽開口的時候。陷入夢魘中的青年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一樣，突然伸手，準確無誤的抓住了他的手。

「鶴鳴……不要走……」

項星白嚇了一大跳，手一抖就要把手抽走，可是「穆元洲」哪裡像一個病危將死的人，他像是攥緊了自己最後的執念，無論項星白怎麼抽，都沒法把手抽離。

***

執行導演驚疑不定地看向譚故，情節和台本上有了修改，他不知道要不要喊停。

譚故站起來，為了更加清楚看清片場，他看起來不像要制止的模樣，於是執行導演也沒有開口。

鏡頭迅速地定格在緊握的那雙手上。

「鶴、鶴鳴……」

在床上的青年眉頭緊蹙，焦慮而凌亂地，固執地喊出一個名字，他久未進水，聲音沙啞而無力，卻那麼努力地叫出那個名字，彷彿刻進了他的骨子裡，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

柳白的臉上一瞬間呈現出奇異的空白，之後他突然大口地喘氣了起來，好像那個被喊出來的名字另他覺得窒息。在夢魘里的青年聲音轉低而慢慢消失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另一隻手放上去，安撫地拍著青年的手背，然後慢慢地把被攥緊的手抽出來。

此時他也是一身汗了。

他局促地站了起來，背對著床上的人。儘管知道那個病床上的青年根本沒有看到他，也……早就忘記「鶴鳴」到底是誰……

他深呼吸，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緩慢地自言自語：「穆元洲……你可真是……」

他說不下去了，輕笑了一聲，但是那聲音里卻滿滿都是疲憊。

……

「過。」

譚故示意場記喊出來，還沒走過去，駱修明就坐了起來。

項星白回頭看他，還在喘著氣，「前輩突然改了台詞，嚇死我了！」

駱修明笑了笑：「你接得很好，台詞的感情很到位。」

說到這裡，譚故也過來了，他瞪了駱修明一眼，卻沒有說什麼，然後他看向了項星白，幹巴巴地開口：「演的還行。」

項星白在片場上被譚故罵習慣了，被這麼一說都暈乎乎了起來。

譚故皺眉，「大體還可以，但是你太亂來了，後續劇本都要修改了。」這句話是到駱修明說的，駱修明卻好像知道都算不上什麼大事情，笑著攤手，譚故又瞪了他一眼，然後看向項星白，「你剛才反應不過來，那裡需要補拍一下劇情。」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而後又繼續說：「你臉怎麼那麼紅？」

「啊？」項星白一般化妝後怕弄花，連碰一下都不敢，被譚故一說才伸手去摸自己的臉頰，然後才發現自己的臉全都是燙的。

「呃……唔……天氣熱的吧……」他支支吾吾地說。

——廢話！被駱修明突然握住手，只是臉紅都是我比較矜持好不好！

項星白腦內持續暴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