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今天要拍的戲份里駱修明也要吊威壓，道具組那邊也都準備好了。

譚故和美術布景組的人還在對片場的的東西進行調整，注意到那邊出現的騷動，過一會兒駱修明和項星白就一塊吊著威亞懸空起來。譚故也就看兩眼，到沒有怎麼理會，不過想了想看向負責攝影統籌的攝影師。「讓攝影助理架個攝影機，對著他們。」

也許拍下來的片段可以拿來用，但是現在布景里太多穿幫細節，能用的可能性不大。一般拍攝劇組都會把這些花絮拍下來，後期也許能用上宣傳。攝影那邊自然也是知道，立刻點頭去做了。

而這邊兩個人也沒有搭理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畢竟無論站在哪裡，兩個人都習慣了有鏡頭對著自己的情況。

威亞穿上身也用了不少的時間，等到兩個人都懸空起來，駱修明對道具組那邊操作的人員點頭示意，兩個人便緩緩升到上空。

「別害怕，道具都很安全，就算摔下去，你還有投保險。」

項星白身體不受控制地搖晃，被駱修明穩穩抓住，然後就聽到他說了這句話。

「在半空中不要講摔下去這種可能好不好！」

駱修明笑出聲，看他也沒那麼僵硬，放開了他的胳膊。

威亞在道具組那邊操控著，兩個人逐漸升到上方，而後順著向一邊滑翔，「降落點」是今天布景的酒樓三樓。

駱修明先踩在那走廊的欄桿上，在特地的地方道具組已經加固過，還弄了能站穩的小修飾，讓他得以穩穩落下來。

項星白還有一段距離，駱修明站穩了開口：「你還記得這一段嗎？這場第二幕，陸澈降落這裡的時候，三樓有幾個敵人，他一邊揮舞劍一邊降落。」

他說話的過程，項星白也逐漸逼近。

「不要身子前傾往前沖，稍微後仰，威亞的高度調好的，你不會撞到的。」

「不……不行……」項星白手忙腳亂，在半空中艱難地掙扎了一下，越靠近越慌亂，「要怎麼做，我不懂……」

駱修明好像嘆了口氣，在他終於靠近的時候攔腰摟住他，借著那不大的衝力蹬腳，從欄桿上跳下來，落到了地面上。

「這不就好了嗎？」

他似乎帶了點無可奈何的語氣，可也不顯得不耐煩，好像反而自得其樂。

他的手隔著繁複的衣衫摟住青年，又不動聲色地收手，抬手把對方沾上汗水的假髮往後捋。「多吊吊就習慣了。這個不難的。」

項星白張口，想要說什麼，但是被駱修明這陡然的親密舉動嚇了一跳，大腦已然一片空白，全然忘記了身在何處。

三樓站著道具組的人，走過來給兩個人檢查了威亞，沒有什麼問題之後對著駱修明點了點頭。

駱修明看向項星白：「再來一次？這次我們在對面二樓降落。」

「好難……」

駱修明挑眉，「不難為你了。」他說著，雙手一撐站到欄桿上。那動作不算狼狽，可絕對不能稱是行雲流水，項星白沒忍住笑了起來。

「笑話我？快上來，帶你試個不一樣的。」

道具組按他的指令調控威亞，好了就遠遠地在下面給他示意。

項星白也不再笑了，三下五除二也爬上欄桿，不過相比了駱修明，他的動作可就完全沒有美感了。

反正男神永遠光鮮亮麗，自己狼狽一些也不算什麼。

項星白想著，還一點也不窘迫。

「摟著我的腰。」駱修明突然開口。

「啊？」

「快啊。」駱修明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著他，還張開了手臂，一副等著投懷送抱的模樣。

他穿著那套黑色的衣服，扮相是個孤僻而兇狠的殺手，可是現在眉眼帶笑望過來，分明是個風流倜儻的貴公子。

項星白感覺臉上溫度升了一些，往駱修明的方向小心挪動了一下，遲疑了一會兒伸出來兩隻手。

「這樣嗎？」他手懸浮在駱修明的腰間，在欄桿上扭著身子和他面對面。

駱修明伸手，扣住其中一隻手的手腕，繞到自己腰間按緊，沉穩開口：「一隻手就好——抓緊了！」

話音還未落，他突然一蹬腳，細細的鋼絲吊著兩個人，猛地往前滑翔。

「啊！」

項星白不住叫出聲，另一隻手也胡亂抓住駱修明的衣襟，突然懸空的腳情急地纏上駱修明的腿，在疾風中毫無形象地大叫了起來。

頭頂響起了悶笑聲。

「抬頭看看，別躲我懷裡了。」

項星白嚇得縮手，又被駱修明按住。駱修明一隻手按著他的手，另一隻手繞到後面扶著他肩膀。

他這才睜開眼，根本不是想像中可怕的急降，威亞用龜速穩穩地帶著兩個人往對面「飛」過去。

「一點也不可怕是不是？」

駱修明笑著問。

在威亞上的演員只需要控制平衡，在半空中怎麼飛都已經有道具組設計好了。

他們順著既定的軌跡慢慢向下，駱修明還緊緊摟著項星白，這回兩個人一齊站到了欄桿上。

駱修明看向項星白，扣著他的手腕拉著他，跳到地面上。

「這個，叫雙飛。」

項星白：「……」我讀書少不要騙我！

駱修明帶著他飛了幾次，最後一次兩個人一左一右從三樓滑翔，於酒樓布景正中央的舞台上降落。項星白掌握了威亞的技巧，也覺得十分有趣，不再僵硬著四肢，降落的時候還控制著自己的角度偏移，和駱修明在空中擊掌。

「太好玩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看擊掌之後擦肩，相背落地的駱修明。

「一人拿一把劍，然後在半空中對招，交錯落地後各自負手——」他說著，站直起來輕咳一聲道，「『你輸了。』『不，是你輸了。我那一劍，偏離一寸，你便身首異處了。』」

駱修明走過來，拍了拍他的頭，道具組過來給兩個人拆威亞。

「再玩下去譚導演要打人了。」

兩個人至少呆著威亞玩了快一個小時，天也接近正午了。

項星白這才想起今天是要正經拍戲的，心裡不安了起來。「我給忘了……」

譚故卻恰好向兩個人走過來。「玩得很開心啊。」

儘管現在譚故已經不會在片場上直接劈頭蓋臉罵他，項星白還是對他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一看到譚故立刻情不自禁地站直。

「譚導……」

譚故卻擺手，打斷了他。「先去吃午飯，我和編輯商量了下，要改一下劇情。」

「誒？」項星白有些驚訝。

譚故卻笑眯眯看向駱修明，「駱同志很喜歡吊威壓嘛，導演組決定給你加戲。」

駱修明拆好威亞，朝他走過去，捅了他一下：「那最好中午給我加個雞腿。」

「想得美。雞腿都給道具組，陪你們倆玩一小時，人家更累。」

項星白聽著，笨手笨腳把威亞衣遞給道具組，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表情來。

駱修明卻折回去，搭著他的肩膀，「別管譚故，他開玩笑逗你的。」不由分說，就帶著他往片場外走。

「真的沒有雞腿！」譚故在兩個人背後大喊。

*

影視城這邊吃飯的環境比山裡好多，離市裡近，伙食也不錯。

譚故嘴上說著沒有雞腿，不過項星白翻開自己的便當，還是看到了豐盛的飯菜。

「譚故這個人就是嘴硬。」駱修明開口。

項星白小心翼翼往駱修明那邊挪了一下，開口道：「前輩和譚導關係真的很好啊？」

駱修明沒有否認，「恩」了一聲，又接著說：「吃飯吧。」

項星白也不再說話了。

但是坐在他們倆對面那邊，譚故和編劇一面吃飯，卻還一面滔滔不絕地討論。

「開頭那裡五秒不要變，後面改一下吧。」

「這得問武術指導的師傅，還有道具組那邊威亞能不能做到。」

「威亞沒問題，你沒看剛才他倆吊著威亞就差來支雙人舞了。」

豎著耳朵偷聽的項星白非常不好意思，趕緊低頭吃飯，沒有再注意聽譚故說什麼了。

駱修明拍了拍他的頭：「別吃太快，小心噎著。」

項星白：「……」我又不是小孩子！

譚故那邊說著話，把還在吃飯老大不情願的場記也來過來，飯桌上攤著草稿紙，就廢寢忘食說起場面的銜接。

駱修明吃完湊過去看，譚故的飯還沒吃一半。

「趕緊先吃飯吧，不急於一時。」

「怎麼不急，我就租了一天這個場。」譚故駁回。

駱修明：「……你還真是很有信心。」

「就算拍到凌晨也要給我拍好。」譚扒皮果斷的說。

「軍令狀啊。」駱修明還笑出聲來，也不像是擔心的樣子。

*

中午還休息了一個小時，修改劇本的細節的時候，布景也被拉來加班加點改片場，其實改的細節也不多，就加了一點動作，然後和一段新增的台詞，在午休的時候，新劇本就到項星白的手裡了。

化妝師給他補妝的時候，他就對著台本熟悉，磕磕巴巴地開始背新的台詞。

「別緊張。」駱修明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開口道，「早上感覺都找的差不多了，打戲不難的。」

畢竟他就花里胡哨地舞那麼幾下，飛來飛去刷刷刷就把炮灰全殺了。

「我怕最後台詞說錯，在那裡NG就太慘了。」

「別擔心，場記都會安排好，不可能長鏡頭一幕拍到底的，有念白的地方單獨重來也沒事的。」駱修明溫聲道。

駱修明想當然，卻沒想到，那兩句台詞，直接NG了十次，最後才終於艱難的過了。原因無他……項星白一和他對視就開始忘詞。

「你是陸澈，不是項星白；站在你面前的也不是駱修明，不過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殺手而已。」駱修明無奈地開口，「我有那麼讓你容易緊張嗎，早上吊威亞不好好的？」

「我……我也不知道……」項星白有些無措。

「不知道可不行，」駱修明揚眉，「你眼前這個人可不認識什麼陸家，只懂殺伐，你說話再這樣磕磕巴巴，他看你不順眼就直接一劍解決你了。」

「陸澈武功比穆元洲要好！」項星白脫口而出。

駱修明笑了起來。「這不就入戲了嗎？記住你是誰。」他說著，看項星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望向不遠處的譚故，給他打了個手勢示意重來。

*

「陸澈，江南陸家，這個身份，還不夠買你一條命嗎？」

「我要留誰，自是我來定。」

「這個江湖，沒有我陸澈做不到的事情。」

彼時意氣風發的少年劍俠，鮮衣怒馬而一身狂妄，未見江湖險惡，未識人心叵測，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生命力，猶如他鮮艷的紅衫一樣燃燒。

他從鏡頭裡張揚地望過來，像是識破了被人窺探，卻不惱不怒，還頗為得意地揚起嘴角，卻一轉武林肅殺，再也不見。

鏡頭被關掉，還沒經過剪輯修改的畫面已經極具叫人窒息的美感。

駱修明望向項星白，沉聲道：「你一定會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