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安排的戲有兩段，一場是駱修明和項星白的對手戲，另一場四個演員都上的群打戲。

項星白仔細看了劇本，他負責……圍觀。

「先拍你們倆的對手戲吧。」譚故看了屋外炙熱的太陽說道，「群打戲露天拍，太陽弱一些再來。」

大夏天拍戲就這個最不好，不過幸好已經八月中旬，場務盡量把室內的戲安排在這一個月內拍，也讓大家受罪少了一點。

譚故吩咐下去，休息完的員工也開始布景，因為要拍特寫鏡頭，雖然是文戲，也架了好幾台攝影機。

項星白之前看劇本就覺得這段難度有點大，趁著準備的時候臨時抱佛腳，捧著台本又熟悉著台詞和動作。

「要不要先對戲一下？」駱修明走過來問道。

不管是陰冷森然的殺手扮相，還是光風霽月的劍俠，他都游刃有餘，不站在鏡頭下，就已有翩翩風度。

項星白合上台本。

「那、那對一下？」

駱修明含笑點頭，立刻就開口：「我覺得你……很熟悉。」

他的眼神瞬間一變，帶上了點不那麼冒犯的探究和疑惑。

項星白側頭偏開，卻笑了一聲：「柳白一介凡夫，定然是穆少俠認錯人了。」

「可你為何要躲開，你在心虛什麼？」

他問著，湊近了過來，逼著項星白和他對視。

項星白後退一步，避開了對方的鋒芒。

「並非心虛。是、是……抱歉我忘詞了……」

「是穆少俠疑心太重，連不會半點武功的小百姓都要懷疑。」

「前輩台詞功底太高了……」項星白不由感慨，在駱修明念出柳白的台詞時，他的口氣立刻變化，讓人生不出一點違和感來。

「慢慢來，現場收音效果不好的話，後期再補上就好。」

項星白點了點頭，幾乎情不自禁地呢喃道：「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呢……」

駱修明恰好抬頭在看片場布置的進度，沒聽清他說了什麼，揚起聲調問了一句「嗯」，回過頭看向項星白，恰好撞進他凝視自己認真而懵懂的眼神。

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不安分地在心裡滋生，可他沒有明悟它因何而起。

「你說什麼？」駱修明下意識地開口詢問。

項星白回魂一樣地猛搖頭，低聲道：「我是說……前輩對我太好了，幫助我好幾次，一直都在照顧我。」

「我都說了我別有企圖啊。」駱修明笑了起來，遏制不住那不安分攪動的思緒，忍不住抬手去摸項星白的頭，「你不會那我們約定好的忘記了吧？」

「啊？」聽到「別有企圖」四個字項星白才想起來離開深山之後那場私下同行的事，他張大了嘴，然後訕訕地移開了目光。「我當然記得。」

他們口頭約定好了十月份他合同到期，就和駱修明的個人工作室簽約。

反正《雲深處》按原計劃最快也要秋天才能拍完，他也沒有還沒完成的其他通告，沒必要先解約。

實際上因為這件事太魔幻，項星白還真沒怎麼記住，第一時間也不會想起來。

現在想來，駱修明私底下給他開小灶，甚至帶著他練了一小時的威亞，種種關心他的行為也說的通了。畢竟他以後就是駱修明手下的藝人了，還是作為他成立工作室後簽下的第一個藝人……

他不知道應該鬆一口氣還是惘然，五味雜陳的時候，突然聽到場記喊了一句：「演員就位！」

一瞬間恍惚猶如從夢境驚醒，項星白下意識往片場望過去，片場上永遠人人各司其職而忙碌，還沒開拍前處處喧囂，人聲鼎沸。

「走吧。」駱修明開口。

項星白急忙掩下不知所謂的情緒，跟上了他。

——還能因為什麼呀？他在心裡想，我有那麼多不足，萬幸被男神賞識，已經如同夢一般不真實，怎麼還能妄想更不可能的事情呢？

*

柳白負手側身望向窗外。

「穆少俠沒有暈倒在我平日采藥的路上，我怎麼會巧合救了你，更不會同你一起出來。」

穆元洲眼裡露出沉思，但是一言不發。

柳白依舊沒有看他，表情冷凝而漠然。「如果穆少俠執意認定我是陷害你的人，那麼柳白離開便是。穆少俠身體已經痊癒，在下的確沒有必要留著。」

「沒有！」

穆元洲聽到柳白說要離開，急切的心情生了起來，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了柳白的手。

「柳先生！我、我並不是懷疑你！」他快步走到柳白面前，同他對視，「只是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我數十年前受了重傷，有些記憶尋不回來，我以為……或許我們那時候或許曾經相識。」

柳白表情一滯，臉漲紅了起來，弱弱開口：「駱前輩……手抽不開……」

瞬間破功。

駱修明低頭，才發現自己正握著項星白的手，而根據劇本下一幕是「柳白」抽手去關窗。

駱修明笑了起來，這才把手鬆開：「抱歉……不過你力氣可真小。」

項星白：「……」好氣哦。

「你臉怎麼這麼紅？」

項星白：「……熱的！」

譚故在片場邊喊了暫停休息，項星白側身躲開駱修明往外面走起，繞過去的時候聽到駱修明輕聲笑起來，他覺得臉頰和手心彷彿都燒了起來，加快了腳步走出去。

太犯規了！駱前輩為什麼要用那樣真摯的眼神望著他，哪怕是「柳白」，也會禁受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