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自清在巡山的時候撿到一個人。

那個人一身白衣破破爛爛，還布滿了血污，透過衣服的破洞里可以看見深刻入骨的傷口，有的還正在流血，將白衣都染紅了。

他看著那人傷成這個樣子就感覺疼。本著一顆看著他疼我也疼，這讓我很不舒服的彆扭心，鹿自清將那個血人撿回去了，安放在自個的洞穴里。

給他換上自己幹凈的衣裳，擦幹他臉上的血跡，鹿自清「呀」了一聲。

原來是個很好看的人呢！

在靈山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這個好看的人可以和他一起住在靈山上，陪他玩兒。想到這，他療傷更是賣力，拿上好的藥材往他傷口上抹，還不斷的給他灌輸靈力。

第一天，那個人沒醒。

第二天，那個人沒醒。

第三天，那個人沒醒。

鹿自清不開心了，他去請教見多識廣的槐樹爺爺。

「槐樹爺爺，我撿到一個很好看的人，可他受了很重的傷。我給他包紮了，還給他灌了靈力。但是三天了，他還沒醒，你說怎麼辦。」

槐樹精抖了抖樹枝上剛剛冒出的芽兒，慢條斯理道：「三天都沒醒，怕是死咯。你還是把他給埋了吧。」

鹿自清愁眉道：「那個人長得很漂亮，埋掉他我捨不得。」

槐樹精道：「沒關係的。在人間，人死了就該埋進土裡。埋了他，等他的屍骨化為泥土，來年春天可以長出很漂亮的花。」

「真的嗎？」鹿自清的眼睛瞬間放出光芒，不過一會兒又暗淡下去。

「埋掉他我還是捨不得，那個人很漂亮啊。可是他死了，不埋就沒有花了，埋了就沒有漂亮的人了，到底埋不埋呢......」

此時陽光正好，灑在黑黝黝的槐樹身上和少年身上，靠近他們隱隱還可以聽見樹精睡覺的呼嚕聲，還有蹲坐在樹下少年的自言自語聲。

凌霄嘴角掛笑，眼神痴迷的看著那個少年，「很可愛對不對。我還不知道他為了埋不埋我而糾結了好久的這件事。」

我沒有說話。看著那個天真的少年郎，心中嘆息一聲。

一百年前我在人間學畫的時候遇到他的。那天是中元節，我的錢被胡玄譽那隻黑狐狸給偷走了，我沒錢喝酒，就是他請的我。我也是知恩圖報之人，想著自己還有兩手畫技，就為他畫了幅畫謝他。那時的他一頭銀髮，我現在看到的是潑墨般的青絲。我近幾年才知道，作為一個山靈，滿頭銀發表示靈力快盡，回想上元節見到時的場景，我便知他時日不多了。

時隔多年再見，難免回憶傷懷。

鹿自清糾結了許久，直到他在自個洞穴旁邊挖好了坑，將人放進去，還沒做好決定——到底填土埋不埋。他愁眉苦臉的盯著躺在坑裡不省人事的凌霄，不住地嘆氣。那模樣十分天真可愛，就好似一個三歲小兒學著大人嘆氣，惹人得緊。

就在他決定把人埋了時，凌霄醒了。

鹿自清歡呼一聲，睜大的眼睛盛滿笑意盯著他瞧。歡快道：「你沒有死啊。」

凌霄剛剛醒來，雙眼還沒有焦距，茫然的看著天空。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睛。習慣性的繃緊神經，警惕起來。

鹿自清不住的往他面前湊，問道：「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會找到這兒的？」

凌霄想要說話，一開口就咳嗽起來，咳得滿面通紅，牽扯傷口，有疼又難受。

鹿自清似有察覺，往他身上輸了好幾股靈力。隨著靈力的灌輸，裂開的傷口慢慢癒合，咳嗽也慢慢止住，全身沒那麼痛了。

他緩了口氣，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土坑裡。心思百轉千回，朝俯視自己的少年拱手道：「在下李林，因遭魔族追殺，無意中闖入這裡，還請見諒。請問是公子救了我嗎？」

鹿自清蹲在土坑上笑眯眯道：「是啊。我把你救回來已經三天了，我還以為你死了，準備把你給埋了。你看，坑都挖好了。沒想到你又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凌霄微笑道：「多謝公子相救。」

鹿自清朝他伸出手，開心道：「如果你真的想謝我的話陪我玩就可以啦。」

凌霄拉著他的手頓了一下，又恢復正常。借他的力起身爬出土坑，「好。」

鹿自清替他拍拍身上的泥土，又拉著他進洞，

「你的傷還沒好，我采了很多藥材，我們進洞給你上藥。只有你傷好了，才能和我玩。」

凌霄在後面收了笑容，目光不定的看著他。

我很好奇的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靈山這個小地方的，我怎麼沒聽說過。」

他道：「仙魔在南天門之戰時，我身受重傷，意識昏沉間掉下人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到這裡來了。」

我點點頭，「這或許是緣分」

我們一同跟上他們進了山洞。身旁的人又說道：「我當時身受重傷，對所有人都很警惕。因此最初的相遇我對小清隱瞞了許多。」

我表示理解，「這乃人之常情。」

鹿自清給凌霄上好藥，又給他輸入幾股靈力，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找些吃的。」

不等他有所反應，鹿自清就竄出去了。這個「竄」不是形容詞，而是動詞。因為他真的是竄出去的。

只見他往洞口外面跑了幾步化成原型，是一隻矯健漂亮的小鹿。皮毛油光水滑，身上還有漂亮的斑點，頭上頂著尚未長開的鹿角，蹦蹦跳跳往外跑，看起來特別可愛。只見他竄了幾步就跑沒影了，留下一地衣衫和一臉錯愕的凌霄。

我旁邊的人輕輕地笑了，眉梢眼角都帶著寵溺的笑意，可真好看。我暗嘆一聲，可惜不是對我笑，就算是對鹿自清笑，人家也看不到。

那頭鹿真不消停，到處跑，差點就跟不上了。

他先跑到一汪泉水邊叫道：「小螭小螭，快出來。我有個好消息跟你說。」

平靜的水面一會兒就開始翻湧起來，發出「咕嚕」聲。

一隻龍身無角白螭探出他的頭，打著哈欠道：「啊哈～，什麼事啊，那麼急著叫我出來。」

鹿自清歡快道：「三天前我撿到的那個人活過來啦。哈哈，我有玩伴了。」

白螭把頭搭在岸邊，耷拉著眼皮道：「然後呢？」

鹿自清道：「然後我覺得他三天沒進食，就想給他弄點吃的，可是我不知道他吃什麼。他總不能跟我一起吃草吃樹葉吧。所以我想來問問你，你一般吃什麼東西。」

白螭懶洋洋道：「這樣啊。我一般吃的都是水中的魚蝦，你可以拿魚蝦給他吃。」

鹿自清覺得可行，說道：「好啊，那小螭，你給我弄幾條魚吧。」

白螭瞪大眼睛看著對方，這話說得太理所當然了吧。他的意思是讓對方自己去捉嗎？但是他沒說他要捉給他啊！

可人家睜著一雙濕漉漉，亮晶晶的大鹿眼看著他，滿滿都是期待。婉拒的話在嘴裡遛了一圈就咽下去了。只得認命的下水抓了四條魚掛在他的鹿角上。

鹿自清道了聲謝，角上掛了四條活蹦亂跳的魚歡快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