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燒餅的剛想破口大罵，抬眼看向攔住他的人一下子將話憋了回去。只見對方容貌不凡，著一身綉著暗紋的墨色長袍，身材修長，氣度非凡，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對方說了那樣的話，他當即賠笑道：「是小的不對，既然這位客官這樣說了，我豈有不放人的理。」

那黑衣男子鬆手付了錢，又多買了幾個燒餅帶著鹿自清走了。

那黑衣男子出現的時候我一陣恍惚，見他走了，我情不自禁的跟上去，口中喃喃道：「玄譽。」

「你認識那個男子？他要把小清帶到哪裡去？」我身側的人開口道。

我搖了搖頭，「那個男人是我的故人，叫胡玄譽。但是他和鹿自清的相遇我是不清楚的，到哪裡去我也不知。」

他沉默的跟上去，目光盯著鹿自清不放。

我盯著黑衣男子的背影，思緒萬千。

胡玄譽帶著鹿自清去了一個無人的小巷裡，將他從頭打量到腳，溫聲道：「你是妖。」

「嗯。」鹿自清點點頭，看著他道：「我是靈山的山靈。我叫鹿自清。」

胡玄譽噗嗤一聲笑了，「怎麼我隨便一問你就把老底全抖落出來了，就不怕我是壞人？」

「可是你問我啊。」鹿自清一臉茫然道。

胡玄譽嘆了口氣，摸摸他的頭，低聲道：「真是單純無知，怎麼孤身一人來到人間呢。」

看他這樣，胡玄譽便知他對人間事一竅不通，便好心告訴他一些關於人間的事情，還帶著他遊了一圈，將與人交易，與人交流這些基本常識都講給他聽。

最後，鹿自清可憐兮兮道：「我沒有錢，該怎麼辦？」

胡玄譽想了一下，問道：「你身上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值錢的東西？」鹿自清睜大眼睛想了好一會兒，從身上掏掏摸摸半天，掏出來一隻白玉笛，遞給他。「這值錢嗎？」

胡玄譽接過來細細觀摩，眼中出現一絲驚艷，讚歎道：「真是好玉，這玉難得一見，你是從哪得來的？」

「別人送我的。」鹿自清低下頭，聲音有點難過。

這隻玉笛胡玄譽喜歡的緊，便提議道：「這玉笛我很想要，你正好需要錢，不如就賣給我吧，也省得你去找當鋪，也免得被騙。」

他說這話我腦子的一根弦徹底崩了。耳邊嗡嗡作響，手情不自禁的摸上胸前掛著的錦囊。

原來，這隻玉笛是他從鹿自清那買來的。我說在鹿自清生日時的那支笛子怎麼看怎麼眼熟。

「買給你是什麼意思啊？」鹿自清不解的看著他。

「買給我就是我給你錢，這隻玉笛就是我的了。」胡玄譽笑道：「就跟你剛才買燒餅一樣。」

鹿自清急了，立馬把玉笛抱在懷裡緊緊不放，「這是我的，不能給你。」

「不是給我，是賣給我。你不賣給我怎麼會有錢呢？你放心，我不會少給你的。」胡玄譽耐心解釋道。

「我不要。」鹿自清搖搖頭，「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我不能賣給你。」

見他這樣堅持，胡玄譽也不好再說什麼。買賣不成仁義在，同樣是妖族，自然要多給幾分照顧，更何況是這樣單純的鹿妖。

「你我相遇便是有緣，我也不忍心你一人在這人界晃悠，不如就跟我一起吧。」

「真的嗎？」鹿自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充滿驚喜與喜悅。「謝謝你了。」

在接下來的一天中，胡玄譽帶著鹿自清到處轉悠品嚐美食，出手大方，花錢一點都不心疼。

我想起來了。一百年前那天，胡玄譽把我的錢全部坑走，回來時一分錢都沒有了。我說這混蛋把錢花哪去了，原來是帶著小鹿妖吃喝玩樂去了，偏生還不帶我，當時我沒錢買酒喝氣得要死。想到往事，我不禁回憶起與他經歷的種種過往。

而我身旁的人從鹿自清掏出那隻玉笛並說是他最珍貴的東西時，又開始魂不附體的狀態。麻木的跟著他們，不說話，沒表情，好似一個傀儡，目光只在鹿自清身上留連。

鹿自清下山來人間來的正是時候，碰上了晚上的燈節。

夜幕降臨，五顏六色的的燈籠掛上各家屋檐，擺上小販的攤前。有鯉魚燈、兔子燈、蓮花燈、還有高高大大，威武的龍燈。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的鹿自清驚呆了，眼睛看都看不過來，蹦蹦跳跳的到處指著問胡玄譽一大堆問題。對方也不惱，耐心的一一為他解答。

在沿街的一個小鋪子時，本該興奮的鹿自清笑意僵在臉上，目光死死的盯著前面。胡玄譽感到奇怪，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對男女。

男的一身白衣玉樹臨風，女的一身紅衣美艷漂亮，他們二人應該是戀人，兩人看著十分般配。男子目光溫柔的取下一盞蓮花燈遞給女子，女子高興的接過，並大方的在男子臉上親了一口，這一幕看起來十分甜蜜。

鹿自清卻是看不下去了，直接跑開了。胡玄譽忙追上去，在一個無人的河邊追上他，他正坐在河岸，目光怔愣的盯著河中的花燈。

剛才看到鹿妖的眼神是看著男子的，直接明了，那樣哀傷難過，暗含無盡的愛與恨。胡玄譽就猜到是為情所困。情之一事，最難琢磨，他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就靜靜的坐在他身旁。

「這隻笛子是小林送給我的。」鹿自清聲音輕輕的說，「他說這隻笛子獨一無二隻屬於我一個人。他還會用這隻笛子給我吹好聽的曲子，我也學會了吹曲子了。本來我想吹給小林聽的，可是他人已經走了，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了，不會聽我吹了，我吹給你聽吧。」

他神色恍惚，微笑著把笛子湊到唇邊，一陣難聽的笛聲響起。時斷時續，時高時低，笛音嘶啞凄厲，根本連不成一首曲子，亦或是不能叫做曲子。他的吹奏，就像一個初學者僅會吹響聲音，嘔啞嘲哳，十分難聽。

原本他可以學著吹一首好聽的曲子。但是，被他放在心上的那個人找個借口給拒絕了。那個人，在給了他最大的希望，卻也給了他最狠心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