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親密摩擦

羅靖城捕捉到龍驍勇神情中的一絲慌亂，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很抱歉，羅警官，這件事我幫不了你。你也知道我失憶了，以前的事情完全不記得了。」

「哦？車禍？真的發生過車禍嗎？龍先生，你知道人的身體是很神奇的，任何的一次受傷都會在身體生留下傷痕，如果你堅持自己發生過車禍，那我們就對你的全身再做一次x光，看看有沒有舊傷。」

龍驍勇眼神飄忽不定。

羅靖城繼續增加籌碼，「如果你不承認和沈浪發生過衝突，我們也可以再做一次DNA檢測，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你的大量血跡。」

「不……」龍驍勇輕輕咬著手指，羅靖城能感覺到他平靜的表面下，似乎波濤洶湧，「我可能和沈浪發生過衝突，但你們既然發現了我的大量血跡，應該知道我才是受害者。我當時傷到了頭部失憶了。我是演員，捲入這樣的衝突會影響我的職業生涯，所以，我對外宣稱是出了車禍。」

「所以，你到底為何和沈浪衝突？」

龍驍勇沉吟半晌說，「我說過，我失憶了，我不記得了。你可以去問梁總，我從醫院醒來之後，都是他在照顧我，他讓我暫時忘記從前的事情，安心做演員。」

失憶是個很好的擋箭牌。羅靖城倒是不介意再和梁起聊一聊，但他轉念一想，又問道，「龍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和梁起是情人關係嗎？」

龍驍勇立刻否認了，「不，當然不是。我們只是朋友，這跟案子有關係嗎？」

羅靖城隨口解釋道，「因為梁起說沈浪和他反目是因為你引起的，當時他移情別戀於你，造成了沈浪的不滿，你和沈浪之間的激烈衝突也是因為這次感情糾葛。」

龍驍勇一臉驚訝，臉色瞬息萬變，最後放棄了掙扎，「我說過我當時失憶了，就算真的有什麼感情糾葛，我也不記得了，梁先生沒有告訴過我。」

羅京城沒有再繼續追問，他發現龍驍勇對於梁起過分的依賴和尊敬似乎與兩個人原本應該平起平坐的身份不太相符，如果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似乎也是以梁起為主導的。他心中不禁感慨，把梁起關起來還是不錯的選擇，至少兩人沒法串供。

羅靖城回到警局第一時間和林勵勉彙報了工作進展，在沈瀾明晃晃的背叛行為之後，羅靖城渴望支持與理解，或者僅僅是一個傾聽者，讓他得以釋放內心的糾結。

林勵勉聽完彙報，背著手在辦公室里踱著方步，他也不希望有一天將曾經的優秀法醫投入監獄，這對於他自己也是一種打臉行為，但也不能一味的包庇縱容他。「你打算怎麼辦？」

「說實話，我目前並不打算抓沈瀾，從某些方面講，他那些一意孤行的行動對我們總體上利大於弊。」

「但他救走了沈浪，沈浪現在是個危險分子，沈瀾到底想幹什麼？」

羅靖城這次沒有替他說話，「我會彌補這個缺憾，如果下次他再這麼做，我一定會秉公處理的。」

「你已經有抓捕沈浪的計劃了？」

「對。這次出差讓我清楚的了解到了沈浪是個嫉惡如仇又重情重義的人，我基本上可以確定，他是因為陳建中和梁起反目的。結合我們目前掌握到的線索，大體推測當年梁起知道了陳建中在靖海行動中的身份，想要殺了他，但沈浪竭力反對，梁起一意孤行，兩人反目。這其中應該還有龍驍勇的參與，他可能在除掉沈浪時和他發生衝突，導致嚴重受傷，最後不得不對外宣稱發生車禍。鑒於沈浪和陳建中的感情，我相信在兩個時間點沈浪一定會有所行動：陳建中的生辰和死祭，距離這兩個時間點還有些時間，接下去要做的就是一些準備工作和等待。」

林勵勉很欣賞羅靖城的能力，他的每一步行動都變成後續行動的助力，「就按照你的計劃辦吧。龍淵風的案子你是不是也有了眉目？」

羅靖城點點頭，「我想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羅靖城隨後聯繫唐雨飛和陸深給全員下達了加班的命令，「晚上九點半，龍淵風的別墅集合，案件重演。」他相信再完美的犯罪計劃也一定有漏洞，而這些漏洞就存在於不易察覺的細枝末節之中，這就好比觀眾看懸疑劇總會找到很多編劇沒有察覺的bug。

羅靖城吃完晚飯，時間還早，便開車來到了漣清江邊溜達。憶往昔，他和沈瀾曾經在這裡度過很多或兇險或愉悅的時光，賣烤串和啤酒的小商販還在，路燈和江風也一如往昔，只是人卻……不，人也還在。沈瀾就趴在江邊的護欄上望著一江波濤發獃。

羅靖城借著周圍遊客嘈雜的腳步聲的掩護，悄無聲息的靠近，從身後抱住了沈瀾，沈瀾意識到了危險，手肘撞向羅靖城的胸口，羅靖城吃痛悶「哼」了一聲沒有鬆手。沈瀾認出羅靖城，手中的匕首悄無聲息的收了回去。

「你還想謀殺親夫麼？」羅靖城在沈瀾耳畔吹了口氣。

周圍人太多，兩人怕引起騷亂，都沒有太多動作，就在小範圍內交換了幾招，但由於羅靖城從身後襲擊，占的了先機，沈瀾幾番掙扎都沒有掙脫，一隻手還被羅靖城銬上了手銬。「好啦，現在跑不了了。」羅靖城得意洋洋的抬了抬兩人被靠銬在一起的雙手。

沈瀾嘆了口氣，任由羅靖城另一隻手從上到下摸索了一番，他知道羅靖城在找槍，但很幸運，他今天並沒有帶在身上。如果羅靖城問他，他也不會承認自己有槍。

羅靖城一手環著他的腰，一手與他十指相扣，將身體壓在他背上，他感受著背後傳來的體溫，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那些溫柔的歲月，索性放棄了掙扎。兩人就這麼安靜的待了片刻，享受著江風帶來的愜意。他知道往後的歲月中，這種溫存可能已經變成了奢望。

「跟我走！」羅靖城拉著他回到了車上，小小的空間構築起一個尷尬的二人世界。

沈瀾向羅靖城投去歉意的一瞥，很快又將目光移向了窗外，「我曾經想過遇到那種情況應該怎麼辦，一直找不到答案，但是在那一刻，我卻本能的做出了那樣的選擇，我不用再猶豫了。」

羅靖城知道沈瀾在解釋今天搶車救走沈浪的事情，他在聽著。

「你也許不能理解，有時候我自己也不是很能理解，我以為我們沒有多少感情。十年生死兩茫茫的這段時間，當我遇到危險，生死關頭的時候，我依稀感覺有一雙手在保護我。還記得我假裝殺死凌敏、後來將她救走的事情吧？那時候我一直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看著我，我懷疑是梁起的人，因為那段時期我的行動時時刻刻都在他的監控之內，他除了要控制我，更想透過我找到我的父親，但那時候我真的沒有選擇，只能硬著頭皮去救人了，期待著能在混亂中找到一線生機，後來那種監控的感覺消失了，我想沈浪——我們一直都直呼名字，就像朋友那樣——他一定在暗中出手幫助我了。」

「你確定那不是你的錯覺？」

「不，當然不是。還記得咱們搜索鄧軍家找到的那本處理屍體的筆記嗎？」

羅靖城記得，鄧軍是「毀屍滅跡」的一員，「擅長」將屍體封在塑像中。

「我在裡面看到了曾經追殺我的人。當年我受到梁起的控制，出逃去國外讀書，卻幾度受挫。最後一次，危然幫我偷到了護照，但在最後關頭卻差一點功敗垂成。我在危然幫我準備的出租屋中受到了襲擊，跳窗逃走，當我感覺危險越來越近的時候，追殺我的人卻突然消失了蹤影，我得以成功脫逃。當我在日記中發現那人恰好在那一天被殺的時候，我終於確認了心中的疑惑。他一直在背後默默的保護著我。我想梁起也因此確定他並沒有死，兩人從那時候起一直處於一種極限拉扯的狀態。」

「所以，你們現在父子團圓啦？」

沈瀾知道羅靖城在套話，坦誠的說，「我只是在片場意外遇到了他，他來去如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說實話也並不想知道。我現在跟他在一起只會增加他的危險。」

羅靖城相信沈瀾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片場，他對於案子也一定有自己的判斷。

沈瀾又道，「靖城，他的確幹了很多……違反法律的事情，但是他從來沒有對不起我，所以，我沒有辦法做到大義滅親。」

「那你就可以助紂為虐？從法理上講，你這麼做和當年他幫梁起有什麼差別？」

沈瀾沉默了。

「我還記得在處理危然的案子上，你說如果危然不是被冤枉的，他真的殺了人，你絕對不會徇私枉法，你曾經的正義感去哪裡了？」

沈瀾自嘲的笑了笑，「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都是在假設的情景下說出來的，我也從來沒想到真的面對這種情形的時候有多難。」

「那你今後打算怎麼做？一直跟警察對著幹？只要我們抓人你就救人？」

沈瀾思索了良久，沉默也是一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