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和段瑞彭在大學畢業後就結了婚，日子過得很艱難，段瑞彭找了一份銷售的工作，還是最累人的地推，一天到晚忙的腳不沾地，那時候剛剛開始做，底薪兩千不到，運氣好一個月能開兩千大幾齣頭，只是房租和水電費，就快要將人掏空了，陳婉甚至放棄了自己的音樂夢，找了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兩個人一個月攢不下兩千塊錢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這不算什麼，咬咬牙就過去了。

難過的是陳婉家裡有一對不是人的爹媽，重男輕女，每個月都要來搜刮點錢，段瑞彭心裡不好受，也沒辦法，只當做孝敬老人了。

結婚不到一年，陳婉就懷了孕，工作暫時擱置，在家養胎。

就是那個時候，她為了貼補家用，偷偷跑去酒店兼職彈鋼琴，遇到了段瑞彭和他的老闆一起在外應酬，那個姓田的男人出手闊綽，賞了她不少「小費」。

段瑞彭心裡很不是滋味，那個姓田的上司卻跟陳婉有的越來越近了，終於，他們的感情還是破裂了。

所有的美好嚮往都抵不住金錢的荼毒。

高腳杯碎裂，一聲脆響，那是夢碎的聲音。

不過段瑞彭是個不錯的男人，他依舊和陳婉保持著不錯的關係，起碼錶面上很和諧，陳婉每個月會給他卡上打撫養費，給的還不少，隔三差五會回來看看孩子。

段瑞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怎麼會…她怎麼會死了呢…」

江尋川都不好再往下問了。

寧玉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她有沒有什麼仇家？」

段瑞彭高聲反駁，「她這麼好，怎麼可能會有仇家！」

江尋川嘆了口氣，直腦袋疼，只想趕緊撤退，一個勁兒給寧玉使眼色。

「那個，流程走一下，採集下指紋和足印。」

「警官，我可以去看她一眼嗎…」

離開的時候，秀秀還戀戀不捨的纏著季之翊，問他什麼時候再來。

江尋川在駕駛位上叼著一支沒點燃的香煙，嘴裡含糊不清，「你倒是挺討小孩喜歡的。」

季之翊望著不遠處老舊的宿舍樓，「就好像見證了她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從狹小擁擠的宿舍樓，到寬闊敞亮的三居室，最後到小別墅，人這一輩子還真是有趣。」

寧玉道：「她一步步往上走，但也沒忘記過去的人。」

「人各有志。」江尋川握著手裡的打火機，翻蓋又合上，反覆動作，想起季之翊討厭煙味，最終還是收了起來，「但方法可恥，會造成不良社會風氣，這可不興啊。」

寧玉嘿嘿直樂，「又來了又來了，思想教育又來了。」

「別貧嘴，回了。」

局裡只有兩個值班的同事還清醒著。

陳星奇趴在鍵盤上流口水，江尋川輕手輕腳的拿走了他放在一邊的資料，這小子查了陳婉遇害前好幾天的通話記錄，除了快遞之外，她只跟一個180開頭的手機號碼聯繫的比較頻繁，案發前三天的上午，透過三次電話。

機主是位女士。

「我給他買點宵夜犒勞一下。玉啊，過來給我搭把手。」

「得嘞！」

寧玉雙手插著口袋，溜達著跟在他身後，偏頭就看見江尋川嘴上叼起了煙，正要點著，問道：「弟弟是不是不讓你抽煙？」

「祖宗，我出來透口氣兒抽一口，你可別再管我了，少爺脾氣大毛病多，一天天的折騰死我了。」

「可是他哄孩子的時候，不挺好麼，他還會彈鋼琴呢。」

江尋川狠狠嘬了一口香煙，身心舒暢，語氣裡帶著得意和炫耀，「那可不，這孩子打小就不一樣，學什麼都快，招人恨吶。」

除了季之翊本人又聰明又上進之外，他的奇葩之處還源於家庭，母親楊靜想把自己一身本領傳承下去，他爸季思哲認為家裡已經有倆刑警了，就別牽扯孩子了，想讓他培養點興趣愛好，由於教育方向的不同，這倆人常常毫不避諱江尋川在場就開始吵架。

而季之翊呢，一臉淡然的帶上耳塞認認真真寫作業，寫完作業當爹當媽的還在吵，小孩嫌煩，一拍桌子都學不就得了。

江尋川都愣了，問他不覺得壓力大嗎？

季之翊當時的表情特別欠抽，「煩死了，圖個清凈，學著玩唄。」

於是每到周末，季之翊的行程就變成了各種興趣班以及楊靜的私教課，江尋川負責接送，這孩子還拍過歌曲mv和廣告。

有時候江尋川在想，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他拿著手裡的便當突然嘆了口氣。

回去時，季之翊正仰躺在轉椅上，陳婉的資料蓋了一臉。

「嘛呢？」

季之翊幹脆直起身子，拿過白板筆在上頭羅列了幾個名詞。

陳婉，音樂夢想，學校，音樂教室。

「我堅持認為，陳婉的死跟學校有關，再往前查，往十一年之前，考大學之前查，」

江尋川看了看還在流口水的陳星奇，「等人醒了吧。」

季之翊就在白板前坐著，案發現場留下的線索和痕跡很多，留下的心理線索也有不少，他的羞辱，他的恨意，甚至不惜以誘騙的方式接近，促成表面上的「親密關係」。

「江尋川。」

「叫哥。」

「尋哥。」季之翊這次很乖，他望向江尋川的眼神很亮，是茫茫夜色中的明星，星子閃爍，遙遠又孤高。

「你想說什麼？」

「你說，什麼人會恨陳婉這樣的女人？她一個勁兒往上走，但從來沒有忘記身後的人，我看了她的轉賬記錄，除了沒怎麼給她親生父母轉賬，其餘兩個家庭，可謂無微不至了。」

「還沒調查清楚呢，你被害人的畫像不是還沒完成嗎？」

季之翊點頭，「嫉妒，和愛而不得，不過每個人的性格都會為了適應環境而改變，十一年前啊…青春期，青春期的孩子最愛犯錯了…」

這話彷彿在說他自己，江尋川想起季之翊青春期那個叛逆勁兒，止不住一陣頭疼，去起身一下下拍著他的肩膀。

「有些事情都過去了，我從來都覺得，你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