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南行總算明白了之前他說要叫宋寄北的家人來照顧他的時候，他為什麼一瞬間神色變得那樣奇怪。

宋寄北垂眸，神色平靜的拔掉了手背上掛著的吊針，看著血珠瞬間冒出來，面不改色的用手指按住。

「我十歲那年我媽就走了，」他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一湖死水，無論再大的風浪或是再明媚的陽光都不能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是被人強了之後滅口的。」

項南行的雙眉瞬間就皺了起來，那個時候的總督察部指揮使還是他師父，之前他也有聽師父講過，說星際十幾年前的時候並不太平。像是這樣的慘案也沒少發生，可是如今聽宋寄北講出來，完全又是另一種感受。

「我爸年輕的時候做了點買賣，收益一直都還不錯，所以我家那時候日子過的也好。後來，我爸投資失敗了，所有的錢都砸了進去，還有一部分是借別人的。他啊，受不了這個打擊，每天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覺得這樣就可以逃避現實。」

手背上的針孔不再出血，宋寄北滿不在乎的把手指上的血珠胡亂的蹭在了病號服上，繼續道

「不知道聽誰說的，說要是運氣好，在賭桌上一晚上就能讓他所有賠進去的錢都賺回來。」

聽到這兒，項南行已經想到了後面的結局。

十賭九輸，還有一個恐怕已經喪了命。這麼多年來有這麼多因為賭博而支離破碎的家庭，卻還是有人抱著僥倖心理想要去嚐試。

「我爸第一天贏了，大概是之前賠掉的三分之一吧。嘗到了甜頭後，他就一直覺得可以回本。於是越賭越大，越輸越多。到後來，不僅把之前贏的都輸進去了，還欠了更多的錢。那個男人，就是他的債主之一。」

宋寄北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夜晚，那個改變了他一生的晚上。

「他跟我爸以前是朋友，我爸沒少跟他借錢。那天晚上他來我家找我爸還錢，我爸躲賭債躲出去了沒在。只有我跟我媽在家，他要不到錢，就開始打我媽。我躲進房間的櫃子里沒被他發現，透過櫃子的縫隙，我看著他把我媽按在地上......」

宋寄北眼尾漸漸泛起了紅，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又低聲道：「大概半個多小時，結束以後，他用茶幾上的煙灰缸，直接打碎了我母親的顱骨。滿地都是血，那麼多的血，混合著黏膩的腦漿......」

「寄北......別說了，寄北......」

項南行看著宋寄北目光空洞的落下兩行淚，心上的酸澀衝破了桎梏，跟著掉下了眼淚。宋寄北轉過頭去抬手輕輕擦掉了臉上的淚痕，從一側櫃子里掏出了一個筆記本，上邊兒還別著一支鋼筆。

「我爸埋怨我只會躲在櫃子里，不知道求救。所以，每次他想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會打我一頓泄憤。每年我母親的忌日，他都要我寫一封檢討書，拿到墳前跪著讀，祈求我母親能夠原諒......今年，該寫第十九封了。」

「這不是你的錯，寄北，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那時候你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項南行伸手直接將宋寄北抱在了懷裡，他雙手微微顫抖，聲音沙啞透著哽咽：「錯的是那個兇手，是你的父親，絕不是你。」

宋寄北將下巴搭在項南行的肩膀上，緩緩闔上雙眸。

十九年來，項南行是第一個對宋寄北說你沒有錯的人。

「南行，麻煩你送我去城郊墓園。」

項南行本來想說他的傷還沒好，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最後只變成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