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沒說話，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我以為我們是來聊公事的。」末了，他說，「現在看來，二位倒是像在審問我一樣。」

「我以為我們都是將軍？」他抬起頭，朝二人笑笑，臉上依舊紋絲不動的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赫伯特和伯德溫的臉色立刻都有些難看。他們確實對亞恆既忌憚又不屑，剛才也是故意一唱一和想逼出這個永遠遊刃有餘的人的破綻。

好像比起來為什麼星盜會突然出現，他們更在乎怎麼把同僚拉下水一樣。

「我們只是提醒你，亞恆。」伯德溫語重心長道，「你在聯盟行事太招眼了，容易惹事上身。」

安恍然大悟似的：「哦——原來是這樣。」

他的作秀太誇張，不僅沒讓兩位老將軍寬慰，反而使他們的神色更僵硬了。

隨後他又轉變了語氣，笑吟吟地：「但我這次不讓人過來是有原因的。

他邊動作優雅地給自己斟茶，邊慢悠悠地說：「這次我在塞班小行星群遇到的星盜規模實在令人吃驚，而且和以往的星盜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赫伯特皺起眉：「這是什麼意思？」

「這群突然出現在赤星軌道的星盜。駕駛的是聯盟上一批次出產的重型戰艦。」安說，「這批戰艦因為沒能達到聯盟的評估要求而未投入使用...我記得當時提交的報告是這麼描述的，貫徹節約環保的原則，戰艦被重新回收，製造成工業用品和家庭型旅遊型艦艇流入市場...」

「所以，我為什麼會在赤星軌道遭遇一群駕駛著本該銷毀的，聯盟出廠的官方重型艦艇的法外分子呢？」安嘴角依舊帶笑，然而眼神卻銳利的像狼，「為了保險起見，我將維和艦隊那位與我共同遭受了襲擊的人帶了回來，以免...有人動什麼歪心思。」

他這一席話信息量實在太大。兩位老將軍瞪著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赫伯特手「砰」地一下拍在了桌子上，他憤怒地：「亞恆！你這是什麼意思？！」

安紋絲不動：「我只是想確保我自己和聯盟的安全。」

「赫伯特。」伯德溫皺著眉喊道。

赫伯特依舊瞪著安，但算沒再發瘋。

「亞恆，你確定你說的都是真的？」

安嘆了口氣：「我好歹也是聯盟的將軍，拿這種事開玩笑，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伯德溫沒說話。

他也知道安說的大機率是真的。只是這樣的事實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聯盟內部有問題。」伯德溫沉聲道。

安笑笑，沒說話。

這對於兩位老將軍來說顯然有些難以接受。伯德溫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掙扎著說道：「...你知道這種指控代表著什麼嗎？」

「我對聯盟內部的一些秘密並沒什麼興趣，我只想做好自己該做的。」安沒有再理老人車軲轆似的話，只是告知一般地平靜道，「和我一起遭遇襲擊的維和艦隊的士兵是重要人物，他在那伙來歷不明的星盜面前泄露了自己的真實容貌——在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為防止他出現什麼意外，我將會對他實施貼身保護，一直到我認為的危機解除。」

安頓了頓，臉上的笑終於收了起來，冷漠道：「如果沒什麼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亞恆將軍府。

時晝不是傻子，相反，他非常的聰明。

路茲危言聳聽的把自己都快嚇到的話時晝並沒有相信。誰有那個膽子敢監聽監視將軍府？瘋了嗎？他沉默只是因為路茲提醒了他，那就是安作為「亞恆將軍」，很多選擇並非全出於自願的。

不可能在內部安監控，做監聽，那不經意地派幾個人經常看看，看亞恆將軍有沒有回家，什麼時候回的家總行吧？老遠地觀察觀察將軍府的動向總可以吧？

將軍看似神聖不可侵犯，實則一舉一動都在不知多少人的監視之中。

時晝就是想到這裡，才沉默了下來。

亞恆的住處屬於是在外看著大，進去了才發現更大的典型。時晝並沒有在別人家亂翻的習慣，因此只在客廳略微拘謹地坐了下來。

一坐下他就頓了一下，因為他發現安客廳里這沙發和這人的艦艇是一個款式的——都軟的不行，他一坐就陷下去了一塊，有韌勁的棉花糖一般。

當時乘坐安那家庭艦的時候他就有想躺在人沙發上的衝動。這時候大病未愈，越發怠懶起來。這過於舒適的傢具對他的吸引力也更強了。

時晝試探著向後靠去。

「時先生，這是將軍專門從X星定製的高級傢具。運用了時下最興先進的智能體感科技，能夠根據個人的身體機理狀況自動調節...」一旁人模人樣的智能管家突然出聲，時晝嚇了一跳，立刻就要坐起來，然後他就聽到那智能管家又道：「時先生，沒關係，您可以放心體驗。這款沙發就是為了您購入的。」

時晝愣了一下。

人工智慧無知無覺，繼續刻板地介紹道：「不僅是沙發，還有地板，空氣清新劑，包括府里常備的食物，都是為您準備的。」

......這到底是誰家？

時晝微皺起眉，沒起來，也沒完全躺下，撐著身子問艾倫：「為什麼這麼說？」

「將軍的家一直是原始配置。直到一年前將軍找到了您，然後將軍就開始將家改造成您喜歡的風格。」艾倫一板一眼地說道。

時晝怔了怔，後背緊繃的肌肉不自覺地放鬆了，心裡升起了疑惑和一點別的情緒：「...為什麼？」

艾倫沒說話，閉上眼片刻，播放了一段錄音。

「如果他喜歡這裡的話，說不定就願意留下來了。」熟悉的聲音迴響在空曠的房子里，「我希望他能住在這裡...我希望一睜眼就能看到他。真實的他，而不是在夢裡。」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又開口。

「我想他想了快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