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尋遲——求你……別走，別拋下我一個人……」紫衣青年抱著他，他看不到紫衣青年的臉，他應該不認識這個人——不對，長衫長發，這是古代人啊，他怎麼可能認識，他得推開他。

可他不受控制地伸手抱住了紫衣青年，這時他才看清自己也是長衫，但他連人帶衣已經半透明了，他聽到自己安慰懷中人：「別哭，我不會離開你的。」

可是他在消散，他想伸手撫面前人的發，卻穿了過去。

沈尋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明明不認識面前的人，但在看到自己無法觸碰到他時，心裡沒由來的一陣難過。

難過在心底生根發芽，直到這個夢破碎，沈尋遲也久久沒有緩過來。

課堂上數學老師講得正是興頭上，根本沒注意是否有學生睡覺，但是整個教室只有老師一個人激動，其餘人都聽得一頭霧水，更有甚者已經聽到睡著。

沈尋遲垂眸看著桌上的數學題，心裡的難過仍未消散，他輕輕抓住左胸口的布料，那裡面真的很難受。

「喲，沈哥西子捧心呢？」下了課，王征揚剛轉過頭就看到他發小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愣了一下大笑起來。「滾。」沈尋遲看也不看他，放下手自顧自站起來從後門出去了。

「誒誒誒，幹嘛去啊？」王征揚眨眨眼，幾下跑到窗邊扒著窗戶問離開的那人。「廁所。」沈尋遲經過王征揚時，不輕不重地在王征揚額頭上彈了一下，「怎麼？想來給你爹把著？」少年挑起半邊眉，下午的陽光穿過對面教室的窗戶，直直地照在沈尋遲身上，為少年渡上一層光。

「爹您慢走，兒子在這等你回來。」王征揚自覺沈尋遲今天心情不太好，趕緊縮回教室。

沈尋遲一走，王征揚就盯上了沈尋遲同桌——正在補覺的同桌。

沈尋遲的同桌很奇怪，從開學以來基本不與同學交流，簡單來說就是性子冷淡，班裡所有人也不怎麼和他玩，他便總是一個人坐在位子上，只有沈尋遲在的時候，同桌才冒出一兩個詞。

這個同桌還怪，怪在頭髮。明明是男孩，卻留了長發，這個事情被教導處點名過很多次，但是陸嘉秋始終沒有剪過頭髮。

陸嘉秋平常都是用一根灰紫色的綢帶把頭髮高高綁起來，班裡男生不經常找他，但是女生卻喜歡的很，原因無他，這對同桌顏值實在高。

其實剛開始班裡男生試過和他打成一片，但陸嘉秋不愛說話，總是冷冰冰的，時間久了男生們也不愛去觸冰山了，免得朋友沒做上還害得自己翻了船。

陸嘉秋長得好看，大概隨母，長相偏柔，但他總是沒什麼表情，也不怎麼笑，他是單眼皮，但是細看他內眼角偏圓，倒讓他削弱了幾分冷肅感。

這人也實在是白，站在太陽底下都能反光。

「你總看著我幹什麼？」王征揚靠在窗邊看著陸嘉秋愣神，沒留意那人已經醒了。

聽到冷冷的聲音傳來，王征揚幹笑一下道：「沒事兒，哦對了，明天又要儀容儀錶檢查，老吳叫你有空去一下他辦公室。」

這話不假，中午午休時，他們班導就在窗口偷偷戳他讓他下課了叫陸嘉秋到辦公室一趟。

陸嘉秋沒吭聲，他大概能猜到吳赫叫自己過去幹什麼了，無非又是頭髮的問題。

他從後面出去正巧碰上回來的沈尋遲，陸嘉秋眼睛眨了一下，眼底染上一層難過又或是其他，沈尋遲看不懂，他不作聲地繞過陸嘉秋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陸嘉秋一僵，按往常來說，沈尋遲見了他總愛叫他「小冰塊」，總愛逗他，讓他破冰，從來不會默不作聲繞過他，連一眼都不給他。

沈尋遲接連做了幾個夢，夢裡是同一個人，那人穿著灰紫色外衫，雪白裡衣，看不清臉，但是聲音實實在在是他同桌清冷得能落雪的聲音。

他鬱悶極了，實在沒精力去逗小冰塊了。

陸嘉秋站在辦公室里的時候，吳赫正批改著英語作業，見他來了放下紅筆給他搬了張椅子，讓他坐下。

「陸嘉秋啊，明天儀容儀錶檢查的時候呢你到我這來，你這頭髮我跟上面報告過了，教導處考慮到你大概是有什麼隱言就不追究你這頭髮了，但是下周期中考後要開家長會，上個學期你家長就沒來，這個學期……」

「這個學期我家長也不會來。」陸嘉秋垂著眸看著地上的某一處，聽到這裡便開口打斷了他。

「不是呀，學校總是聯繫不上你家長，你又不肯讓你家長來開家長會，平常你又住宿，周末也申請留校，你家裡人不知道你在學校的狀況不會擔心嗎？」吳赫已經四十多歲了，捧著茶杯語重心長地和陸嘉秋交談。

「我沒有家裡人。」陸嘉秋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吳赫卻聽得一愣，他放下茶杯，良久才開口，「很抱歉，如果是這樣，那就算了，以後生活起居有什麼困難和老師說。」

吳赫性格溫和，四十多歲沒結婚也沒小孩，就把他帶的學生當做孩子一樣來養，考試考得好，總是會變著樣給他們獎勵。

「謝謝老師。」陸嘉秋回到教室的時候離上課只剩兩分鐘，沈尋遲正趴在課桌上，他前面的女生男生圍成一個圈，似乎在討論什麼。

這個世界說著奇怪，但卻有鬼的存在，因此也有靈官的存在，靈官多是古時修仙人的後代，千年傳承下來，已經自成一派。

靈官是降服為主，但也有靈官以殺生為主，當然殺生的靈官也已經被禁絕了。

陸嘉秋沒湊過去，自顧自坐下了。

上課鈴響，可這次鈴卻響了很久。

老師遲遲未到，窗外的太陽卻越來越大，仔細一聽，知了聲也沒了，一切的一切透露著詭異。

陸嘉秋似乎是沒感覺出什麼，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笑臉，笑臉的嘴右端勾起，透露著莫名的詭異感。

其他同學卻是坐不住了，王征揚面色不虞，知道大家大概一起被套進鬼渦了。

陸嘉秋坐在窗邊，往外望可以看到操場，當他右臉被一片陰影遮蓋，耳邊同時響起敲窗聲。

所有人抬頭望向陸嘉秋，以及他右邊窗外的鬼影。

陸嘉秋抬起頭，直視鬼影，那是張貓臉，可是貓臉卻無處不透露著詭異，貓臉的嘴被畫成了一條向上彎的曲線，眼睛則是向下，這是一個完美卻又詭異的笑臉。

陸嘉秋視線轉回草稿紙上，這張笑臉儼然和面前紙上的笑臉重合，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