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老三剛到家門口就被妹妹逮住往溫海家扯，「姐，你過來。」

溫家院兒里支起小飯桌，上面的大盆裝著冒熱氣的紅糖發糕，幾個孩子坐在板凳上等她回來，溫海率先站起來道賀：「三姐，生日快樂。」

「姐姐生日快樂！」邢北鷗朝她揮手，過來湊熱鬧的薛家榮緊跟邢北鷗之後低聲祝賀。

「姐，生日快樂，這個紅糖發糕我做的，剛出爐，現在吃正好。」邢珠穎按著邢夢瑄的肩膀讓人坐下。

邢夢瑄靦腆地笑了笑，後調赴來的感動讓她紅了眼眶。

她是排中間的孩子，老大和老幺能有的福氣都不曾擁有，她是家裡需要做飯時才會喊的存在，更是姐姐不在家弟弟妹妹裝傻充愣時被趕去摘菜撿柴的勞工，她以為今天仍是照常過去的庸碌日子，但看到簡簡單單的祝賀和禮物，受人看重的觸動遠比這些珍貴。

溫海將插在發糕上的生日蠟燭點燃，「三姐，許個願吧。」

邢夢瑄抹走眼角的濕潤，吸吸鼻子，鄭重地合起雙手，閉眼許願，吹熄蠟燭。

「二姐會記得三姐的生日嗎？」邢北鷗發自內心地問道。

說起二姐，邢珠穎趕忙揮手弓腰壓低聲音說話，「一定記得，二姐前天拿了大姐寄回來的信躲起來看，我跟過去偷看到信封里有錢，我覺得她們打算給你一個驚喜。大姐二姐每年都記得，那筆錢不少，應該有一塊多，那能買很多東西的。」

「我堂姐之前拿一塊多買了個蛋糕，不大，但很好吃。」薛家榮用手比劃了個飯碗大小的輪廓。

其實，溫海去打醬油時無意碰到過邢家老二邢玫靄買東西，做工極差的黑色塑料袋裡若隱若現一抹白色，要是沒猜錯，大姐偷偷寄回家的錢就是讓邢玫靄去買衛生巾的。

「大姐二姐都是務實的人。」溫海並沒有解釋，但邢珠穎一番話會把期待拉到最高，他斟酌一二，點醒道：「工作辛苦，僅剩一點錢大概是像我媽媽那樣存起來用於不時之需。」

老三老四都是有存錢習慣的人，若有所思之後，邢珠穎鬱悶地嘀咕一句，「那為什麼我們沒有……」

邢夢瑄聽到了，她伸手拍了拍邢珠穎的手背，「大姐不在家，二姐就是我們之中最大的了，交給二姐存下來有什麼不好的。」

「大姐出去工作都有三個月了，前天才寄錢回家，那她上個月的錢去哪了？」邢珠穎不知怎得開始學她媽媽談起大姐的工資，「如果大姐寄回來的錢都在二姐那裡，我們問二姐要零用錢，你說二姐會不會給？」

邢夢瑄被問住了，她也不知道這筆錢為什麼要偷偷存下，或許真是應付不時之需，那跟零用錢就不是同等分量，不到必要時絕對不會動它，但如果不是呢……

溫海瞧她們猜來猜去也不是辦法，「要不然偷偷問一下二姐就好了。」

「不行！二姐知道我偷看，她肯定要罵我！」邢珠穎面對比她強悍的人那是說慫就慫，「算了算了，就當沒這回事，我沒有偷看，你們也沒聽我說過這件事。」

「不問就不問，發糕不燙嘴了，吃吧。」邢夢瑄將切好的發糕放小碟子里推到邢珠穎面前。

「喲嚯！」

幾個孩子正吃著，巷口一聲破天的流氓吼叫伴隨口哨聲漸漸靠近。

「邢玫靄居然住在這裡！我以為這種大小姐名字的人要住在小別院里！」

「邢玫靄你別跑啊！你嫌丟人啊哈哈哈哈！」

「邢玫靄，田家豪追你你怎麼不答應啊？」

「你不答應田家豪就當我女朋友吧。」

「喲——」

邢珠穎捂著耳朵，「什麼垃圾小流氓，居然都追到家門口了！」

她站起身，拿著掃帚衝出門，「去去去！離我姐遠點！」

邢夢瑄抄起最順手的竹竿，邢北鷗撇了發糕緊跟姐姐身後，拿著半塊磚衝出去，薛家榮又湊個熱鬧，抓起個空雞籠跟上去。幾個人盡顯十八般武藝企圖嚇唬對方，邢玫靄原本板著臉，看見他們大動幹戈的樣子沒認出噗笑一聲。

邢夢瑄趕狗一樣想把對面弔兒郎當的男生們驅散，對方看他們幾個打不夠巴掌稱不夠斤兩的小屁孩，面面相覷幾秒就譏諷地大笑起來。

「唔喔喔喔——」溫家院兒裡面一陣狼犬的狂吠打斷了男生們的嗤笑。

邢珠穎腦筋靈活，一下猜到是溫海在裝狗叫，「你們再過來我就放狗咬人了！」

聲聲犬吠中氣十足，男生們都腦補出一條大黑狗被栓在樹幹上躍躍欲試地蹦起來，隨時準備奔跑出來撲人。

「放狗！」邢珠穎看他們不動，後退一步跟邢夢瑄吼道。

「大黑真的咬過人，放它出來就抓不回來了，很恐怖的。」邢夢瑄跟著妹妹一起扯謊。

話音剛落，犬吠更盛，幾人故作喝叱一聲又後怕縮在一起，對面的男生們被這一驚一乍嚇得哆嗦一下，他們不敢冒險，呸了一口轉身要走。

邢北鷗看他們那死樣子就牙癢癢，手拿磚頭真要扔過去，邢玫靄眼疾手快給奪了過來，「你瘋啦，要是真砸到，咱們都玩完。」

見他們沒了影，薛家榮略有欽佩地說道：「溫海真厲害，又會狗叫又會蟲叫，他好像電影里啥都會的間諜。」

「蟲叫？怎麼個叫法？」邢玫靄好奇地問道。

「就是含著葉子吹氣，邢北鷗之前有聽到過，他上次被……」薛家榮差點說漏嘴，上次被吳宏欺負惹一身泥回家，三個孩子各自圓謊是路滑摔坑裡了。

邢北鷗嚇一激靈，拚命跟他使眼色，薛家榮暗暗切聲，怨氣地幫忙混過去，「邢北鷗上次拿葉子吹氣失敗，溫海試了一次就成功了，吹出的蟋蟀叫得特真。」

「二姐，我們做了紅糖發糕，一起吃吧。」溫海聽到他們的配合偷笑一聲，他走出門邀請邢玫靄之餘，看著其他人手上的「武器」，僥倖地拍拍胸口，「幸好你們沒有打起來，不然我可沒辦法交代。」

大家鬆一口氣都笑出聲，邢玫靄不是跟人客氣的性格，她走進去坐下就吃，當看到桌面一張寫了祝福語的賀卡，她才想起今天是老三的生日，「三妹，生日快樂啊，我今天有考試忙忘了，改天請你吃糖補回來。」

邢夢瑄乖巧點頭，笑道：「謝謝姐。」

「這個紅糖發糕好豐富，紅棗幹、葡萄幹、芝麻……」邢玫靄還以為是普通的點心。

邢珠穎挺直腰板掰指頭算著這道發糕的誕生流程，「三姐生日，我們特意給她做的，材料商是我們的薛家榮小同學，技術支持是我們的魏阿姨……」

「蒸籠也是我家的。」薛家榮舉手答題，溫馨提醒。

夕陽餘暉映出天際紫紅斑斕之色，各家院兒里漸漸飄出飯香，大人們歸家相遇不免問候幾句，孩子們熱熱鬧鬧的嬉笑聲伴隨天邊南飛鳥雀傳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