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聯盟，邊城某老化小區正值冬夜，外面寒風大作，沒多久飄飄灑灑落起了鵝毛大雪。

小區靠近圍牆的某棟低矮樓房，家家戶戶的窗戶都一片漆黑，左鄰右里正在酣睡，唯有一個普通的窗戶亮起了暖黃色色的燈光。

一個大著肚子，四肢卻過分纖瘦的孕婦穿著毛絨絨的睡衣從床上小心翼翼地起來。

房子里沒有暖氣，只有一個靠牆的小水暖，可惜這點溫度在零下十幾度的冬夜杯水車薪，大肚子的人活生生被凍醒，只好起床燒點熱水泡腳。

房子是帶廚帶衛的單間，流理台就在房門邊，孕婦行動艱難，但好在沒走上幾步就成功燒上了熱水。

靠在流理台邊等水變熱，燈光照在孕婦沉靜的面容上，臉雖然漂亮驚艷，但比女性多了幾分稜角，再看脖子上那顆小巧而確實存在的喉結，這分明就是個男人。

懷孕的男人摸著肚子里不斷作亂的寶寶，語氣中充滿了愛意和希冀：「寶寶，不要急，等春天再出來。」

檢查報告說孩子有早產傾向，男人無時無刻不在向上天請求，他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健康成長，讓他這個怪物陪伴自己的孩子長大。

水燒開，男人慢慢把水倒進床前的腳盆里，雙腳浸泡到熱水裡的時候，暖意瀰漫而上，這是冬日裡難得的愜意與舒適。

大概泡了十幾分鐘，男人把濕漉漉的腳搭在床邊，艱難彎腰拿手帕擦拭上面的水滴。

被熱水暖過的腳雖然依舊瘦骨伶仃，但是變得紅潤，不似剛才那般蒼白無力。

再次躺回到床上，男人裹緊了被子，不敢再讓來之不易的溫暖溜出去一分一毫，他關上床頭燈，閉上雙眼，心裡暗暗祈禱一覺醒來便是天明。

可惜不知是上天不肯眷顧這個可憐的男人，還是肚子里的孩子不懂得憐惜自己的爸爸。

三更時分，外面堆起厚厚的白雪，男人睡夢中只覺得一股暖流從下面湧出，他忽然睜開眼。

羊水破了。

他滿身大汗，毫無血色的手在床頭扒拉著手機，下腹傳來的一陣陣疼痛間，恍惚腦子裡浮現出一個男人的臉，那是肚子里孩子血緣上的父親，是他儘力想遺忘卻抹不掉的噩夢。

第1章

漂亮男人歸榮景苑，聯盟有名的富人區，坐落於東山腳下，在寸土寸金的江城佔地面積近萬畝，是十年前江城的百年世家楚家一手興建。

一百來棟大大小小的別墅錯落有致地分布，世界上有名的景觀設計師親自設計了這裡的一草一木，這裡的環境得天獨厚，哪怕是炎熱的夏日，歸榮景苑也涼風習習。

聯盟有兩大中心城，分別在一南一北，8個上城，62個中城和數以千計的下城，江城作為北方中心城，是北方文化經濟和中心，網羅了大部分的資源，而掌握這些資源的權貴，大多雲集在歸榮景苑。

此時日暮時分，正是大多數人家飄來飯菜香味的時候，而歸榮景苑卻一派盛大景象，東門入口處身材筆挺，穿著制服的保安嚴陣以待，迎接著一輛輛不斷駛來的豪車，只因今日別墅內有人舉辦晚宴。

霍香就坐在其中一輛緩緩駛入的勞斯萊斯的後座中，他圓眼睜大，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面嚴陣以待的保安，表情有些驚慌，不過幸好車窗緊閉，外面的人無法看到他這幅神情。

他的身旁坐著他的丈夫印喬生，印家雖只是近十年來做船運起家，在江城的世家中還算不上有話語權，但印喬生也是印家精心教養長大，這般名流宴會早已從容不迫。

印喬生有些瞧不上霍香這瑟瑟縮縮的樣子，他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坐好了，等會兒你就跟在我身邊，哪兒也不要去。」

霍香立刻身板坐得筆直，努力擺出一副自在得體的樣子：「好。」

此次宴會的舉辦者是中心城四大世家之一的趙家，趙家老爺子八十大壽，大半個江城的人物今日都在這裡，印喬生能收到邀請函，是由於印氏船運和趙家合作多年。

江城的母親河閔江繞過東山，而趙家的別墅就依江而建，整座別墅大量運用東方園林概念，一花一草皆是精雕細琢的景色，堪稱一步一景。

此時趙家別墅燈火輝映，傭人和安保來回於賓客之間，忙碌而井然有序，明顯是經過良好的訓練。

宴會大廳里，衣香鬢影，客人們舉著酒杯互相低聲交談，偶爾傳來幾聲克制的笑聲。

和充當交際場所的一樓不同，二樓某個昏暗的角落，幾個二十齣頭的男孩兒正拿著手柄完激烈的搏鬥遊戲。

「老子打打打打......我操，又輸了！」

熒幕上載來「game over」的提示聲，紅髮男生扔掉手柄，拿起桌上的啤酒一飲而盡。和他對戰的寸頭男生贏了也沒怎麼激動，扔掉手柄直接往沙發上一靠，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另外兩個觀戰的見他倆沒打了，都興緻缺缺地雙臂靠在欄桿上，目光放在一樓大廳。

紅髮男生拿起手機正在回消息，寸頭男生睜開眼斜睨過來，踢了踢他的腳：「你家老爺子今天生日，你不去露臉，反而跟我在這兒打遊戲？」

紅髮男生正是趙家這一代的獨苗苗趙文昭，只見他滿臉不耐煩：「不去不去，我最煩這種場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臉都笑僵了，要不，琅哥，你替我去？」

楚琅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做夢。」

他自己都是對這種場合敬謝不敏，倒也不至於自己找罪受。

趴在欄桿上的兩人看了一會兒沒什麼興趣正要轉身，其中一個忽然興奮起來：「誒誒，你們看，那個是印氏船運的印喬生和他老婆吧？」另一個驚訝：「老婆？他老婆是男的？」

同性婚姻合法二十年了，但根深蒂固幾千年的傳統思想始終在那裡，而且江城上流階層大多守舊，鮮少見同性結婚。

印喬生走進趙家的宴客廳，手臂上挽著比他矮了半個頭的霍香，霍香亦步亦趨地跟著印喬生去應酬，並不知道有人正在暗處談論著自己。

「他老婆是個大美人啊，瞧那鼻子眼睛，長得像畫兒里的一樣，白讓印喬生撿個大便宜，讓人嫉妒哦。」

「得了吧你，你不是都喜歡比你年紀小的女生嗎？霍香比印喬生還大三歲，你看得上？」

「你們說他叫什麼？」一直沒注意到這邊的楚琅忽然扭過頭來，問。

「印喬生啊，印氏船運的老闆。」

楚琅迅速走到欄桿邊往下看，目光很快鎖定了下面如膠似漆的夫夫，霍香正貼著自己丈夫的手笑得溫柔：「我問他老婆叫什麼。」

「他老婆叫霍香，應該就是個普通背景，反正不是江城世家子弟。」楊殊笑得促狹：「楚少該不會瞧上人家見色起意了吧，青春漂亮的姑娘不喜歡了，想試試成熟男人？」

楚琅的眼裡的嫌惡絲毫不加掩飾：「你再噁心我試試？」

他的惡意不似作假，楚家家教嚴格，楚琅向來不會如此喜怒形於色，除非真有深仇大恨。

另外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問：「他惹過你？」楚琅點點頭：「你們記不記得綁架星星的那個保姆？」

趙文昭俊臉皺起，想起什麼：「嚯，該不會那個保姆就是他媽吧？」

沈星是當初楚琅小時候到雲城去過暑假時認識的，楚琅拿沈星當親弟弟照顧，趙文昭他們也都很喜歡沈星這個可愛漂亮的小弟弟。

沈星有先心病，但是一直被沈家精心養著，誰知一直窩心照顧沈星的保姆為了錢綁架沈星。

沈星因此病發，人差點兒沒救回來。林彩霞倒是跳崖一死了之，而沈星在那一場意外後身體大不如前，全靠在國外的醫療機構里治療續命。

當初楚琅年紀小，得知真相後再憤怒也沒辦法為沈星報仇，如今見到了罪魁禍首的兒子，自然不肯再善罷甘休。

見他目光沉沉，剛才認出霍香的楊殊忽然一笑：「你們知道嗎？他丈夫印喬生在外面養了好幾個情人，江城上流社會，但凡玩得花的無人不知。」

趙文昭也展顏一笑：「那可真是報應了，你們看他那一副恩恩愛愛的樣子，怕是什麼都不知道。」

幾人欣賞著霍香被蒙在鼓裡的樣子，都沒有注意到楚琅眼裡狼一般的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