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人多眼雜，不是說事兒的地方。

席遠星把要補簽的合同簽了，商量文案的事兒準備往後拖一拖。

組長助理想著他來都來了，便說：「會議室其實已經準備好了，您隨時都可以開始。」

席遠星客氣的搖了搖頭：「抱歉，我覺得下一次再來慢慢商量會比較好，孟里才剛剛出院，需要好好休息；我也剛下飛機回來，工作室那邊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回去處理。」

說話間，他有意識無意識的用餘光瞟了幾眼孟里。

或許時剛才收到的衝擊太大，孟里的大腦還處於宕機的狀態，獃獃地消化著事情的發展。

這個狀態下，於情於理，都不是討論工作的好時機。

席遠星輕笑一聲，對助理說：「下次吧，我不會耽誤進度的。」

「您客氣了。」助理道，「我只是想著還要麻煩您多跑一趟……早知道您今天才剛回來，我們就不把簽合同的事情定在今天了。」

助理不知道的是，今天過來簽合同的安排，其實是席遠星自己提出來的。

他在回國之前為了避免跑空，專門問了孟文文孟里最近的行程。他是知道今天孟里要來公司辦理手續，才專門挑在今天過來的。

嚴格來說，席遠星現在和他們也是合作關係，所以出現在這裡也不算突兀，總比直接衝到人家家裡去好。

席遠星道：「那，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和孟里就先離開了？」

「啊，可以可以。」反正孟里今天也不是過來上班的，不過看見席遠星對孟里的態度，助理似乎想起什麼，「您之前是不是就和孟里認識。」

聽到這話，孟里也回過神來看向席遠星。

「嗯，我們之前就認識了。」席遠星大大方方的承認，「只是，我在過來參觀之前，並不知道他也在這裡上班。」

助理恍然大悟：「難怪，我記得之前組長還帶你去孟里的工位轉了一圈。」

孟里聽著他們的對話，還是一頭霧水：「你之前來找過我？」

席遠星偏過頭向他解釋：「我朋友推薦我接你們遊戲的這個項目，我過來了解詳情，然後在文件上面發現了你的名字，就讓組長帶我去你工位看了看。」

孟里想起自己工位上貼著的合照，想來席遠星肯定也看到了。

「光是這樣你就能認出我來？！」

孟里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畢竟他看到席遠星的第一眼也只是覺得他長得像而已，並沒有立即就把他和自己的愛人聯繫在一起。

畢竟眼睛貫是會騙人的，皮囊的相似是最不可靠的。

助理更驚訝。

怎麼，那照片像素那麼清楚，還能認不出來？

席遠星向孟里眨眨眼，暗示到：「一會我們一起去吃晚飯。」

孟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好，正好我也有點餓了，我們現在就去吃飯吧。」

助理：？現在才下午三點？

你們別太離譜。

組長助理看了看席遠星，又看了看孟里，不知怎麼的，總覺的自己站在這裡有點多餘。

「那……我們今天就先到這裡？」

話音剛落，兩人猶如聽見下課鈴聲的大學生，瞬間就站起身來收拾東西，離開時腳步那叫一個急促。

兩人忙著說事，也沒有走遠，就近找了一家比較安靜的餐廳就開始說。

席遠星知道孟里滿肚子的疑問，所以也不遮遮掩掩優柔寡斷，直接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從一開始的失眠，到後來發現孟里的與眾不同，再到情不自禁的告白，席遠星都說了。

他還提到了自己在醫院裡偶遇到他的事情。

「那應該是我第一次遇見你，當時你還在昏迷中，孟文文推著你去做檢查。」席遠星說，「不過那時候我並不認為『你就是你』，直到後來發現自己的工作和你也開始有交集的時候，才去慢慢的了解你的。」

孟里表示理解：「你見過孟文文了？」

「嗯。」席遠星點點頭，「我說我是你的同事，同時也是很久沒聯繫的朋友，她相信了。後來在你住院的時候我去過很多次，基本上她都在場。」

孟里撇撇嘴：「她居然從來都沒和我提過你！」

「是我讓她不要和你說的。」席遠星坦白。

「為什麼呀！」

「我……我怕你會不記得我。」

席遠星的語氣稱得上是平淡，但是落在孟里的耳朵里，卻比雷聲更響亮。

「畢竟，對我們來說，那個世界就如同一場夢一樣。」席遠星說，「但是人類絕大多數的夢，都是會被自己遺忘的。」

當席遠星終於等到了孟里的蘇醒，卻只能對上他那透露著陌生的雙眼，那又會是多麼的痛心疾首。

孟里換位思考，若是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夢中的愛人，而且是忘記了過往的愛人，孟里自認為自己是無法冷靜面對的。

孟里問：「……所以，那天看打鐵花的時候，我問你如果我消失了怎麼辦，其實你是知道我們是真的有可能再也見不到的，對不對？」

席遠星點點頭：「我知道夢境會結束，但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蘇醒，我也不知道你蘇醒之後會不會記得我。我之前也想和你說說現實里的事情的，但是我說不出來，可能是夢境的某種保護機制在作祟吧。」

孟里看過不少小說，對這種設定的接受能力還是很高的。

整件事情比他想像中的簡單，又比他想像中的複雜。

他和席遠星至今都不知道，他們兩個為何會做同一個夢，又為何會在蘇醒之後保留了全部的記憶，就像是他們短暫的到那個世界去旅遊了一次似的。

失而復得的驚喜，反而讓孟里有些難以相信。

孟里嘟囔道：「說實在的，我覺得現在才像是在做夢。」

感覺天底下的好事都讓他給遇見了。

做夢都不敢做這麼極端的。

席遠星看著神色靈動的孟里，空蕩盪的內心被一點點的填滿，低聲笑道：「我懂。」

能再一次在你的眼中看見我自己的倒影，我也感到萬分榮幸。

兩人一段時間沒見，像是隔了半輩子一樣，有無數的話想要和對方講，從餐廳一直說到孟里家樓下，仍然覺得意猶未盡。

若不是孟文文已經打了五個電話催他回家，兩人怕是還要再聊幾個小時。

臨走前，孟里和席遠星揮手告別。

卻在即將轉身的一瞬間，被席遠星緊緊抱住。

「怎麼了？」孟里問。

席遠星猶猶豫豫的開口：「我們……還是戀人，對吧？」

因為經歷過類似於生離死別的告別，所以席遠星缺少了一些安全感。

只有一邊邊的用語言和行動確認，他才能感到安心。

孟里毫不猶豫：「當然！」

席遠星長出一口氣：

「我好想你。」

這是他們見面以來，第一次提到「想念」這種字句。

孟里抱著他，非常用力。

他也好想念他。

想念到，害怕今天的這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