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楚瑜半倚在沙發上，視線，從跪著的謝璟行身上，收了回來。

單手搭在邊上的小櫃子上，拉開櫃門，修長的指尖在櫃子里挑挑揀揀。

最後，從裡面翻出他那條鞭子。

以及一把鑲金邊，造型漂亮又繁複的匕首。

楚瑜拿在手上，指尖翻飛，拇指摩挲著匕首上面凸起來的紋路。

他本就皮白，匕首黢黑，襯得他皮膚更白了幾分。

屋裡常年暖烘烘的，楚瑜喜好烤火，遂卧室里單獨裝了一個真火壁爐。

炭火燃燒的聲音，噼啪作響。

橙紅的火光映照在楚瑜的側臉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臉色。

他不知在想什麼。

只是在把玩著手中的匕首，頃刻間，屋內安靜得只剩下炭火燃燒的聲音，以及謝璟行粗重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楚瑜像是才想起屋內還有個人。

目光施捨地落在了垂立在地的謝璟行身上。

「謝璟行，你過來。」

楚瑜把玩著鋒利的匕首，挑眉，看向謝璟行。

他穿著單薄。

甚至手臂還用紗布吊著，頭髮似乎很久沒理了，微長的髮絲擋在眼前，此時跪在地上，瞧著很是狼狽不堪。

但即便如此，他的脊背永遠都是挺得筆直的。

哪怕，他自己砍了自己一刀，被楚瑜用鞭子抽得血肉模糊，皮開肉綻，也仍舊未能打碎他一身的傲骨。

真不愧是這個世界第一猛攻。

硬骨頭一個。

謝璟行跪行到楚瑜的腳邊後。

仍舊垂著頭，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楚瑜指腹摩挲著匕首繁複的紋路，挑了挑唇，忽地用鋒利的刀尖，挑起了謝璟行的下巴。

冰冷鋒利的刀尖，反射著銳利的寒光。

倒影出謝璟行那波瀾不驚的臉，神色還是有些蒼白的。

那是失血過多救回來後，卻還沒有好好休息的證明。

「就是我，把你和楚白關在那裡的。」

楚瑜勾唇，淺色的眸子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續道：「我的目的就是讓你和楚白身敗名裂，讓你被他嫉恨，被所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但你為什麼，不來報復我？要去搞謝亭之！」

最後一句話。

楚瑜幾乎是壓抑著怒火，咬牙切齒地說了出來。

「……我沒有。」

謝璟行心中一顫，故意裝可憐的他，連嘴唇都是幹枯的。

聲音也如同沙礫一般，嘶啞又難聽。

「哼，你別以為我是個傻子。」

楚瑜語氣就像是談論今天天氣真好那般隨意。

鋒利的刀尖，已經將謝璟行的下巴劃出一道血痕。

他又續道：「亭之哥不會莫名其妙去那個地方，而你，是從西郊舊廠區出生的，並且……我在新聞里，看到圍觀的人群就有你。」

「你還敢說不是你搞的鬼？！」

不曾想。

謝璟行一咬牙，仍是吐出三個字：「我沒有。」

楚瑜笑了起來。

經過剛才樓下的一番後，楚瑜的心情就很差。

臉色還是病懨懨的蒼白，鳳眸卻如水洗了一般，水潤潤的。

嘴唇也泛著些殷紅的血色。

因為白，更顯紅。

「是麼？你說的話真的很難讓我相信。」

楚瑜歪著頭，勾唇，打量著腳下的謝璟行，「來，讓我猜猜你做這些的目的，你應該早就知道你就是謝家的私生子了吧？」

「你也知道，你之所以到這裡來，就是因為我小姨。」

「你還知道，你跟謝亭之是有血緣關係的，並且你對謝氏集團，已經開始動手了吧？」

「謝璟行，我知道你的一切。」

楚瑜漫不經心地用刀尖，在謝璟行線條硬朗的臉上劃過。

聲音，卻如同毒蛇吐信一般。

危險而又冰冷。

「我也知道你現在到底想要做什麼。」

言罷，楚瑜猛地俯身。

嘴唇貼得謝璟行極近，呼吸裹挾著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噴薄在謝璟行的臉上。

楚瑜陰惻惻地續道：「不過，你的敵人是我，跟謝亭之無關！」

謝璟行心中驚濤駭浪，但表面，卻巋然不動。

閉著嘴，緘默著。

就像是一塊生了根的石頭雕像，哪怕冰冷的刀尖已經貼近了他的喉嚨，並且已經劃傷了一道血痕。

他的眼皮，卻未曾掀動一下。

楚瑜在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心中是疑惑的，也是複雜的。

一下子，他的心，忽然就亂七八糟了起來。

難道謝璟行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應該吧？

「不敢。」

忽地，謝璟行垂頭，又續了一句：「即便少爺打我，也不過是因為我不聽話，至於謝家的事情，我是今天才知道。」

「少爺不是我的敵人。」

而是我要掠奪的人。

謝璟行的腦子裡已經發了瘋一般，不停想著為什麼，憑什麼？

明明失血過多的不僅僅只有他謝亭之。

為什麼楚瑜的眼睛只能看到謝亭之呢？

為什麼那把火沒有徹底將謝亭之燒死，他為什麼沒有失血過多而亡！

楚瑜是他的。

這輩子都是他的。

任何人要覬覦他，就是跟他作對。

而謝亭之，本來就欠了他！

任何人都有資格跟他搶奪楚瑜，但唯獨謝亭之，他沒有資格！

「哈哈哈哈哈哈！」

靜默了半晌。

楚瑜忽然低著頭，癲狂的笑聲，從唇齒間溢了出來。

越笑，越大聲。

就連漂亮的鳳眸也因此刻的狂笑，而滲出了淚水。

「好一個我不是你的敵人！」

楚瑜將匕首丟在地上。

忽地鼓起了掌，艷如桃李的臉頰因激動染上了紅雲。

卻又因為太過激動，笑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少爺？」

「滾開！」

楚瑜一手拍開了想要觸碰他的謝璟行，擦去眼角的淚水。

指尖上沾了些謝璟行的鮮血。

在他泛紅的眼尾處，留下了一道血印子。

襯得他更如同黑夜裡，吸人鮮血的精怪，臉也更白了。

楚瑜一下子，又拉開了跟謝璟行曖昧的距離。

恢復到之前那副漠然冰冷的樣子。

慵懶地倚靠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輕輕晃蕩著。

楚瑜在卧室向來不愛穿鞋，光著腳，就這麼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而此時，吊著腳，晃蕩著。

那嫩白光滑的腳，卻如同釣魚鉤似的。

將謝璟行的呼吸心跳，緊緊勾著。

視線也不由自主地緊隨其後。

「我的藥被李月如下毒了，而你，砸碎了藥碗，救了我一命，」

楚瑜垂眸，看向腳邊的謝璟行，故意佯裝苦惱，道：「我錯怪了你，還害你白白挨了一頓打，怎麼辦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