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島東西專線帶著柳景明穿過跨海大橋，從西島來到東島，就好像從90年代突然闖入新世紀一般，入眼全然是現代化十足的蔥鬱綠化和林立高樓，即便鷺島的夏天颱風不斷，依然沒能阻止地產商建造高樓大廈的步伐。

觀海大廈作為鷺島市中心的地標建築，在白鷺灣的沙灘旁拔地而起，和廣袤湛藍的南海遙遙相望，而位於觀海大廈對面，那棟設計感十足的螺旋形寫字樓，便是藍氏集團的總部。

柳景明跳下公交，望著面前高聳入雲的大樓和公司門口清一色黑色西裝、表情嚴肅的保安，心頭莫名湧上一陣局促，他下意識理了理自己的衣擺和帽子，深吸一口氣，抬腳走進寫字樓。

前台工作人員是一位衣著幹練但笑容很親切的高馬尾女生，看見被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裝的柳景明，面上也不顯任何奇怪的表情，自然地問道：「您好，有什麼可以幫到您嗎？」

柳景明禮貌地說道：「你好，你們藍總約了我下午見面。」

「好的，您稍等。我和程秘書確認一下。」

柳景明點點頭，趁前台女生打電話的功夫，簡單地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藍氏集團雖說是鷺島市第一大龍頭企業，公司的裝修卻顯得樸素無華，大廳以清爽簡約的白色和灰色作為主色調，前台接待處和休息廳都用生機勃勃的綠植加以點綴，休息廳還設立了免費的咖啡吧供人自助取用，消除了人們對大公司不近人情的刻板印象，更顯得藍氏集團的低調大氣。

柳景明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覺得這個裝修風格是藍宜年挑選的，因為......

柳景明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晚所見的藍宜年，他就這麼站在那裡，周身是渾然天成的貴氣，卻溫和有禮，絲毫沒有豪門貴族的趾高氣昂。

清澈沉靜，宛如鷺島的海。

「您是柳景明先生吧？程秘書說他馬上下來接您，您可以在旁邊的沙發處稍作休息。」

前台女生的聲音將柳景明的思緒拉回，他輕輕「嗯」了一聲，指了指咖啡吧的方向，裝作不經意地隨口誇道：「你們公司很人性化啊，還提供休息服務。」

女生淺笑著回答道：「這是我們藍總特意讓人安排的，之前大廳的裝飾過於花里胡哨又沒什麼實用性，所以藍總就重新設計裝修了一下。」見柳景明聽得認真，這個時間段也沒什麼客戶上門，女生打開了話匣子，「我們藍總真的是一位特別平易近人的人呢，他會站在員工的角度為我們著想，給我們改善食堂，時不時就會請大家吃下午茶，而且我們公司自從藍總接手後福利待遇一直很好......」

正說著，電梯門緩緩打開，一個西裝革履，戴著銀框近視眼鏡的高瘦青年從裡面大步走了出來，女生看到他，立馬收了嘻嘻哈哈哈的笑臉，站直身子喊了聲，「程秘書好。」

程啟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更像是從鼻子中發出的「哼」聲，女生默默地縮縮脖子坐回了崗位上，平常程啟一直都是很和藹的模樣，怎麼今天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意......

程啟是替藍宜年下來接人的，本來藍宜年在聽到前台打來電話之後，吵著要下樓去把人帶上來，程啟看著他那副病歪歪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愣是把他摁回座位上，準備親自下樓，藍宜年還在辦公室里吵吵嚷嚷，「阿啟，不許針對他，好好和他說話，聽到沒有！」氣得程啟差點一腳踢在電梯門上。

程啟在柳景明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一陣，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你就是柳景明？」

「是我，您好。」柳景明身姿挺拔，眼神直視著程啟，他伸出右手，氣場絲毫不落下風，面對程啟的審視，他也沒有任何生氣，因為說實話，雖然程啟的臉色看上去很冷，但柳景明並沒有感受到他的惡意，相反，他莫名覺得程啟的眼神特別像是大舅子看妹夫......

柳景明被自己無厘頭的臆想嚇了一跳。

程啟本來也沒想真的為難柳景明，而且要是被藍宜年知道了，免不了要被一頓攻擊，他是不想再招惹這個小祖宗了。見柳景明態度不卑不亢，禮節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程啟也不再板著臉，伸出手和柳景明象徵性地回握了一下，說道：「我叫程啟，是藍總的秘書兼生活助理，你叫我程秘書或者程助都可以，走吧，我帶你上樓，藍總在辦公室等你很久了。」

這個「久」字被程啟特意加重了，柳景明摸不準程啟的意思，也沒有多問，默默地跟著程啟上了電梯，程啟拿出磁卡在按鍵旁刷了一下，摁亮了28樓。

隨著電梯勻速上升，樓層數字不斷地跳躍著，快要到達最頂層的時候，程啟突然開口打破了電梯內凝滯一般的氣氛。

「你想清楚了嗎？」他問得有些沒頭沒尾，「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但柳景明聽懂了，他認真地回答道：「想清楚了，我不會後悔。」

「叮咚」，28樓到了。

程啟抬腳走出電梯，在敲響緊閉的辦公室大門前，他低聲對站在一旁的柳景明說道：「希望你和藍總都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而後輕輕地嘆了口氣。

「咚咚咚」

「請進。」清冷的聲音幾乎在敲門聲落下的同時響起，似乎還藏著一些不易察覺的雀躍。

程啟最後的那一聲輕嘆被藍宜年的聲音蓋住，柳景明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