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冬天黑得早，霍香五點下班的時候已經沒了天光，街上亮起一盞盞路燈。

今天是他這學期最後一天班，學生們早在昨天就已經全部離校，校圖書館只需要在寒假期間留出部分老師值守就行。

想到即將來臨的四十天假期，霍香腳步輕快，北風呼嘯，他裹緊身上的棉襖，朝不遠處的公交站走去。

路邊滑出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霍香身邊，霍香腳步頓住偏頭望去，車窗緩緩降落，露出印喬生那張英俊的臉。

「去哪兒，我送你。」

不容拒絕的語氣霍香再熟悉不過，過去十幾年他不會拒絕，離婚幾個月也照樣沒有那個膽子。

他沒有坐副駕，而是拉開後座的車門，坐到了靠窗的邊，身子緊緊貼著車門。

看著他的動作，印喬生臉色微微沉下，但也沒說什麼，問道：「你住哪兒？」

霍香報了他住的小區名字，想了想，補充道：「把我放在那附近的超市吧，我要買些東西。」

「買什麼？」

雖然知道自己沒有和前夫報備購物清單的義務，但軟了一輩子的霍香還是耐心解釋：「買菜之類的。」

印喬生臉色好看了些：「你要請我吃飯？」

霍香聞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訥訥解釋道：「不是，我租的朋友的房子，這是我跟他的晚餐。」

印喬生的臉瞬間比煤炭還黑，抓著方向盤的青筋凸起，車廂里氣氛掉到冰點。

霍香不知道自己怎麼惹到這個前夫了，也不敢隨意說話，兩人就這麼沉默著，良久，才聽到印喬生冷哼一聲：「這麼快找到下一家了，夠可以的啊？」

話說得直白，霍香哪能聽不懂什麼意思，他臉上剛被車裡的空調吹出來的紅暈刷地褪去，手指捏緊了褲子：「你別亂說，小琅是我朋友，我只是租他的房子而已。」

「朋友？你一無所有，哪裡來的能住高檔小區的朋友。」

印喬生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嘲諷，那天那個男生落在霍香腰臀上的手浮現在印喬生腦子裡，他輕飄飄補充道：「哦，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一張漂亮的臉和會勾引人的屁股。」

霍香以為自己和前夫的婚姻雖然散場不太愉快但至少有十幾年的感情基礎在，前夫應該不至於為難自己，誰知上車到現在，他一直給自己難堪。

霍香鼻子發酸眼眶發熱，呵斥道：「停車，我要下車。」說著還去拍車門。

印喬生為了能製造聊天機會，並沒有乖乖按導航路線開，而是繞到了其他地方去。

這附近鳥不拉屎，大冬天的只有幾盞路燈在發著光，讓霍香從這裡下車豈不是還沒到家就被凍壞了，他也沒那麼作孽。

看著後視鏡里氣得胸膛劇烈起伏的前妻，印喬生心裡有些後悔，鬼知道他從江大「路過」了多少次才遇到霍香，好好的機會就這麼搞砸了。

「我送你回去。」印喬生無奈道。

車子剛停下，霍香便快速從車上下來，啪一聲甩上車門。

望著他頭也不回氣洶洶地離開，印喬生倒是有點想笑，他好像從未見過這樣的霍香，可笑容剛掛上，抬眼看見某個礙眼的人時，便凝為了寒霜。

霍香見到超市門口的楚琅時眼睛一亮，小跑著過去，驚訝地問：「你怎麼來了？不是晚上的航班嗎？」

「改簽了，想早點見到哥哥。」楚琅低頭看著霍香，眼神溫柔至極。

霍香被這話弄得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睫：「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當然是因為我跟哥哥心有靈犀啊。」楚琅說道，一邊抬起眼睛望向不遠處那輛黑車，剛好和印喬生對視。

朝印喬生微微一笑，楚琅伸手攬著霍香肩膀，親親熱熱地同他朝超市裡走去：「哥，我想吃香辣蝦，買點蝦吧。」

「好呀，你還想吃什麼？」

看著兩人親密離去的背影，印喬生心裡湧起強烈的怒氣，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盤，喇叭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