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王先生，Black說可以考慮你們的委託，但條件是必須跟吳灝臣先生見面，請你們安排一下…」

唐文熙替小黑回覆了王宇後，看了看坐在一角沉默不語的他，不禁擔憂起來。

「阿羽，你說小黑到底怎麼了？」認識小黑多年，無論遇上什麼，他都是松容自若，瀟灑泰然，他們何曾見過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何曾見過他像剛才一樣震驚失態？ 「那個齊瀚霆，看來真的跟他有關係，不只齊瀚霆，那個吳灝臣也應該是他認識的…」

「讓他冷靜一下吧，他想說的話自然會說，作為朋友的，我們不應該管太多。」

看來小黑應該會破例考慮接下這工作了，但他們猜測並不是為了那巨額酬金，也不是為了聶羽軒提出的優厚條件，而是因為那個吳灝臣。

小黑一聽到他的名字，登時臉色都變了，整個人像是觸了電一般劇顫，唐文熙不禁好奇，這個吳灝臣到底是他什麼人？為什麼他要那麼堅持跟他見面？

「阿棠，別想太多了，小黑見慣了風浪，這種事他有足夠能力解決的，我們就相信他吧！」庄智彬拍了拍唐文熙的肩膀安慰他道。

唐文熙認了一聲，又看向了沉默得嚇人的小黑，總覺得這件事絕不簡單。

他甚至開始隱約覺得，小黑就是照片里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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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Black要見自己，吳灝臣立即推掉所有工作，王宇可以看出，他對這次見面十分重視，只是，對方始終是黑道中人，而且更已清楚表明只想跟吳灝臣單獨見面，他們都不禁奇怪，按道理，委託人是兩個，應該也叫上聶羽軒才對，而且他是專門替黑幫辦事的，不是約見聶羽軒才更合理嗎？為什麼只想見吳灝臣一人，更強調了他不可帶任何人去？

說是因為疑心太大也好，是為了護主也好，王宇一直感到忐忑不安，更提出不如由自己暗中陪伴。吳灝臣身為吳氏財團的總裁，雖不是前任老闆的親生兒子，但現在整個家族的命脈都掌管在他手上，吳家在香港是有頭有面的家族，打他們主意的人肯定不少，他只怕這個來歷不明的人要對吳灝臣不利。

「既然對方說了要單獨見我，我也要言而有信，難得他肯考慮接下這工作，若因為我失信而壞了事情，不只我會錯失一個寶貴機會，這還會連累羽軒的。」吳灝臣雖然也覺得事有蹊蹺，可是他卻對自己很有信心。 「你放心吧！我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弱不禁風，我雖不是黑道中人，但在這商界打滾多年，各種各樣的人都見過，也懂得怎樣應付，要自我保護並不是問題，再說，我也想去會一會他，看看他為什麼指定要見我。」

既然吳灝臣這麼堅持，王宇也不好說些什麼，而且說到身手，吳灝臣雖及不上那些混混，但卻比自己好得多了，雖然不足以壓倒對方，但脫身的本事還是有的。而且，這個人這麼急於見他，像他這樣好奇心重的人又怎會不想知道原因？於是只能再次叮囑他一定要與自己保持聯絡，若有什麼異樣便立即逃命，事情告吹也就罷了，沒什麼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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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灝臣如約來到了Eden酒吧，之前王宇已經來過，也已把要注意的事情告訴了他，他膽子向來比王宇大，雖然這地方偏僻，四周環境黑暗詭異，但卻沒半點害怕，而且很快便找對了地方。

小黑約他在Eden見面，當然是有特別原因的，關於自己跟他的事，他並不想任何外人知道，而唐文熙和庄智彬是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並不想隱暪他們，但又不知該怎樣告訴他們，就讓他們自己去看自己去聽，能明白多少便是多少好了。

吳灝臣照著指示按了三下長鈴，唐文熙很快便來開門迎接，只是，跟一般要委託Black工作的人不同，這一次，那個從來不會輕易露面的人，竟然早已在吧台前坐著等他！

唐文熙和庄智彬的打扮，王宇早已告訴他了，而且，這個黑衣青年渾身散發著一股非常獨特的氣息，令吳灝臣一眼便能認出，他一定就是傳聞中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Black！

吳灝臣自問警覺性並不差，只是，這人渾身散發著陰寒狠戾和危險氣息，本應該立即激起自己敏銳的警戒才對，可是，為什麼，這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給自己的感覺卻是那麼熟悉，就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吳先生果然很守時。」天下間最了解吳灝臣的，除了自己恐怕再無幾人了，小黑很清楚他不只守時，而且向來有早到的習慣，所以自己比他更早一步在此等候。

「你…」吳灝臣還以為剛才只是一時錯覺，自己怎會對一個為黑道做事的人充滿了莫名的親切感？可是，當聽到那把聲音時，他很清楚，那並不是錯覺！

那是一把他很熟悉的聲音，一把他多年來都日思夜想，一生一世也不會忘記的聲音！

「李…齊瀚霆…」當黑衣青年轉過身來，那張不容錯認的臉出現在自己跟前時，吳灝臣整個人徹底呆了，他從沒想過，自己多年來苦苦尋覓的人，如今竟然真真實實的站在自己跟前，更沒想過，那個令自己夢縈魂牽的人，竟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沒錯，我是齊瀚霆，但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齊瀚霆。」這突然重遇令吳灝臣震驚不已，內心五味紛陣，可小黑卻仍是一臉冷漠淡然，沒有半點久別重逢的喜悅，他凝視著吳灝臣，眼神是深不見底，令人無法看清的深沉，就是連語氣也是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的冰冷。 「吳先生，請你轉告聶羽軒先生，你們的委託我接受了，我會設法替他找到洛天嵐，至於你要找的那個人…」他吸了一口氣，頓了一頓，強行壓抑著內心那股強烈的痛，裝作若無其事的迫逼自己，說出那句他很清楚足以把吳灝臣的心徹底殺死的話：「他已經死了！你以後也不用再找他！」

「不…你不就是齊瀚霆嗎？他還沒死！他現在就在我眼前！」吳灝臣一時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第一反應便是強烈否認： 「我的感覺不會錯，你就是齊瀚霆！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你真的確定，你的感覺沒有錯嗎？」齊瀚霆慢慢逼近他，那股強大的壓力和震懾力，竟把吳灝臣逼得有點透不過氣來，心裡也竟充滿了莫名的不安，齊瀚霆捕捉到他眼裡閃過的一絲恐懼，心裡刺痛了，卻仍是一步步把他逼向牆邊。 「你的齊瀚霆真的跟現在眼前的人一樣嗎？你自己感受一下，當我向你步近時，你的感覺真的跟你的齊瀚霆向你走過來時一樣嗎？」

他這一說，吳灝臣真的無從反駁了，因為，他心裡很清楚，從前的齊瀚霆就像太陽一樣，那時候的自己很喜歡親近他，因為他身上散發的溫暖，總是那麼柔和愜意，時時刻刻都讓他感到受著呵護，絕對不是現在那股像要把他置於冰窖的刺骨陰寒和強烈壓逼感！

齊瀚霆已把吳灝臣逼至牆角，吳灝臣並不是那種軟弱膽怯的人，但在面對這個充滿危險氣息的他時，卻是不斷的往後退，全身也不禁微微顫抖。

雖然明知道這樣會傷了他，也會加倍傷了自己，但為了令他徹底死心，齊瀚霆只能把心一狠，他伸出了手，突然用力捏著吳灝臣的下頷，逼他抬起頭跟自己對視，那粗暴的動作把吳灝臣捏得骨頭生痛格格作響，凌厲冷酷如刀的雙眼更是寒透了他的心。

儘管極力說服自己眼前的就是齊瀚霆，令他這些年來飽受思念折磨，他說過這一生唯一最愛的齊瀚霆，可是，那感覺卻在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他不是他愛的齊瀚霆！

離成功就只差一步了，縱使自己的心也是像刀絞的痛，齊瀚霆卻不容許自己半點心慈手軟，他生硬的抬起了吳灝臣的臉，俯下身便要霸道的吻下去。

吳灝臣一直在隱忍著，努力想掩飾強烈的恐懼，不斷告訴自己不應該害怕，可是，當齊瀚霆要吻下來時，他終於按捺不住，慌亂失措的猛地掙脫了他。

齊瀚霆並沒有真的要吻他的意思，這一著只是為了嚇他而已。

而看到他慘白的臉色，聽到他粗重的喘息，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可是，他卻非但沒半點高興，心反而像被狠狠的捅了幾刀。

只是，他卻仍裝作淡然平靜，不讓吳灝臣看到半分痛楚。

「吳灝臣，你看清了沒有？你躲，你怕，即是證明了，你根本不愛眼前這個齊瀚霆，你愛的是從前的天使，不是你眼前這個魔鬼！」齊瀚霆緊盯著他，夾著咄咄逼人的氣勢大聲說道： 「別再自欺欺人了，你愛的齊瀚霆早已死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我只是一個跟他擁有同一個身體，同一副臉孔的陌生人！」

說完這番話，他已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全身猶如虛脫一般。

而吳灝臣卻是毫無反應，如同空洞的石像呆站著，靈魂彷佛被抽幹。

縱然極為抗拒，但此刻已不容他不承認，他愛的齊瀚霆，真的已永永遠遠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