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洛天嵐成功殺了郭旭，聶羽軒身為一幫之主，一諾千金，必須信守諾言，雖然天海幫上下對洛天嵐這樣輕易一躍成為副幫主仍心心不忿，但都不敢說些什麼。而幫中一些有威望的人，例如只在聶羽軒一人之下的楊千帆和許萬松，雖然突然多了一位上司，難免不是味兒，但都只是抱著觀望態度，因為他們明白，聶羽軒並沒有答應讓他坐實這副手之位，只是許諾了給他三個月的時間，如這個人真的虛有其表，全無實力可言，那麼只要時間一到，他自然會自討沒趣自行離開，對他們一點損失也沒有。

洛天嵐當然知道，這三個月無疑是 「試用期」，聶羽軒和天海幫上下都沒有一個人相信他能勝任，可他並不太在意，他們越是不信任他，他越是要給他們一些成績看看。

他是有備而來的，在加入天海幫前，已詳細研究過整個幫派的資料，對從高層到底層的人事關係都深有認識，而且他在警隊時一直從事反黑工作，對黑幫的運作可說是非常熟識，即使聶羽軒沒有刻意教他什麼，楊千帆許萬松更是不會怎麼提點他，他在幫裡還是遊刃有餘，沒有像其他人想像中那樣處處碰釘。

聶羽軒有心試他，就自然不會幫他，說好聽的，就是完全放手讓他自由發揮，可洛天嵐更覺得他是存心讓自己自生自滅，不過這樣也好，他這個人向來無拘無束，不愛受什麼束縛，讓他隨心而為，反而更合他意。

人人都等著看他一敗塗地，慘不忍睹的好戲，然而這些都沒有發生，一個月過去了，在這人事關係極為複雜，只要稍有差池便會粉身碎骨的兇險環境裡，他竟然奇跡的生存下來了，而且還混得如魚得水，風山水起，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看來對黑幫運作極為熟識的人，竟會是殺手出身。

副幫主的主要職責是協助幫主處理要務，有些不需要幫主出面的事也會由他處理，本來以一個之前從沒在天海幫混過的新人，一下子被提升至如此高位，一定會手忙腳亂，錯漏百出，可是洛天嵐不單把副幫主的工作做得很好，更主動替聶羽軒解決了不少問題。

他很清楚，聶羽軒故意對他不顧不管，目標只是為了測試他的才能，那麼他更要讓他看看，自己不但擁有足夠實力留下，更要成為他必不可缺的親密戰友，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取得他的信任，從而達到自己的最終目的，所以，不管聶羽軒對他怎麼冷淡，他一樣會竭盡所能替他分憂，他相信聶羽軒是聰明人，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一定會慢慢看出自己的價值。

當日洛天嵐的傲慢無禮是刻意為之，而今天聶羽軒也是一樣，他是故意什麼也不說不教，而他亦相信在天海幫裡也沒有什麼人會願意幫他，自己放手不管，他就什麼人也不能依靠，只能靠自己獨自摸索了。聶羽軒這樣做並非故意為難，只是他認為若連這個能力都沒有，勉強留在天海幫也只是蹉跎歲月浪費時間而已，洛天嵐是聰明人，應該很清楚這個道理。

再說，這幾個月聶羽軒自己也忙得透不過氣來，身為天海幫幫主和周海航悉心培育的門生，他有責任帶領天海幫走出低谷，東山再起，這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絕不容易。之前連番內鬥，已令天海幫千瘡百孔元氣大傷，再加上竹聯幫乘虛而入取而代之，要讓天海幫重奪昔日的黑道龍頭位置可說是難上加難。幸好，洛天嵐替他解決了郭旭，一來替天海幫報了大仇，二來也挫了竹聯幫的銳氣，而在這個亦是聶羽軒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趁著他們最脆弱的時刻一舉反擊，千載難逢的良機。

要反擊便必須要有足夠財力，而天海幫便擁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後盾-- 在商界叱吒風雲，吳氏集團的吳灝臣。

吳灝臣在跟隨家人初來香港時，因為不熟這裡環境，開罪了某個龍頭大哥，幸而周海航命聶羽軒把事情擺平，天海幫自此與吳家成了互相依靠的世交，曾救吳灝臣一命的聶羽軒亦與這位青年總裁結為摯友。雖然當時周海航決定出手，無非是看中了吳家的財力和發展潛力，但後來聶羽軒與吳灝臣成為好友，卻並非只建基於利益關係上，更重要的，是那份惺惺相惜的欣賞與敬佩。

在吳灝臣眼中，聶羽軒無論在智謀還是處事都與一般黑幫截然不同，他有非常廣闊長遠的目光，雖然只是年紀輕輕，但對時勢看得極為通透，而且很懂得利用頭腦，只需要四兩撥千斤，輕輕鬆松便能解決問題，以這樣的才智，將來定必有一番成就。

而對聶羽軒而言，吳灝臣也是青年才俊的表表者，他有非常靈活老練的手腕，非常精準的邏輯思維，即使像吳氏集團這種龐大生意，也能運籌帷幄控制自如，而且，聶羽軒一直都知道，這些年來，吳灝臣從不間斷，竭盡全力的找尋齊瀚霆，這麼聰明睿智又情深義重的人，是他最欣賞敬佩的，再加上只要兩人強強聯手，天海幫和吳氏集團都會如虎添翼，這種雙贏關係自然比一般的互相利用關係更為牢固。

有了吳灝臣這強大後盾，天海幫要取代竹聯幫重奪領導位置便更有把握了，這幾個月來，聶羽軒一方面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和吳灝臣的資金支持，奪回之前被竹聯幫搶去的生意和地盤，另一方面亦派人幫助吳灝臣在內地打聽齊瀚霆的下落。重建天海幫固然重要，但他亦不會忘記朋友的重託，只可惜，即使已動用大量人力物力，齊瀚霆仍是音訊全無。

洛天嵐深深明白，要證明自己的實力和存在價值，贏得聶羽軒的信任，這個聶羽軒要重建天海幫，急於用人的時刻，正是最佳的機會，雖然天海幫已有楊千帆和許萬松，但能替自己分憂的人，沒有人會嫌多，而他向來是個把握得很好的機會主義者，在這關鍵時間，他不單把自己份內的事完全完成，更主動為聶羽軒分擔工作，還不時出謀獻策，就連本身也是聰明絕頂的楊千帆都不禁讚歎，他不只絕對能勝任副幫主一職，就算是擔任天海幫的軍師也不為過。

洛天嵐怎會不明白，除了能力以外，聶羽軒更需要一個能為他分擔重責，願意為天海幫傾盡一切的人？而自從加入天海幫後，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以天海幫的利益為先，每個計策都對天海幫有百利而無一害。人的能力需要時間證明，忠誠也是一樣，而他便能好好把握這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三個月，漸漸取得了不只聶羽軒，甚至是整個天海幫的信任。而事實勝於雄辯，三個月前，幫裡任何一個人都只覺得他是虛有其表，故弄玄虛，有些更準備看他最後一敗塗地落荒而逃的好戲，可是，現在就如他當初對聶羽軒所說，是反過來聶羽軒不捨得放他離開了。

「阿嵐，你合格了。」洛天嵐當然明白，這稱呼與態度上的截然不同，已清楚說明了自己已得到了聶羽軒的信任。

而在不久以後，聶羽軒的公開宣佈下，他亦正式成為了他的副手，天海幫的第二號掌舵人，還有，更重要的，是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