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凱恩斯是聰明人，即使沒有問，他也大概知道拉斐爾剛才經歷了什麼，成年人的歡愛本來就很正常，再說，雖然拉斐爾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們只是初次見面，他們之間亦沒有什麼交情，他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閑事，可從拉斐爾受到的傷害和痛苦，他能看出那個人根本沒有好好疼惜他，除了替他感到不值以外，更是莫明的為他感到心疼，那感覺就像是自己珍惜的人被人踐踏糟蹋一樣難受，可是這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啊，為什麼自己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

看到他充滿疼惜的目光，拉斐爾是感到欣慰的，不管他是否記得自己，起碼會為自己感到心疼啊，可是另一方面，他亦為此不禁自責，保護他本來就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唯一使命，他又怎能反過來令他為自己感到難過？

為了讓凱恩斯放心，拉斐爾強忍著劇痛擠出一個微笑，若無其事的撐起了身體下床，以強勢的姿態再次站起，柔聲的再重複了一遍道： 「我真的沒事，不用擔心。」

凱恩斯心想他三番四次的重複著那一句話，無非是想讓他安心而已，於是便點了點頭道： 「你那麼堅強，不會有事的，是我多慮了。」

「雖然你的傷口都已開始癒合了，可是始終體力還沒恢復，而且最近剛好是吸血鬼最活躍的時候，你就先待在這裡養傷，遲些我再送你離開吧。」雖然那裡的傷口仍在劇痛，實在不好受，可他並不能在凱恩斯面前表現出來，而且，他肩負著保護凱恩斯的使命，又怎可以輕易示弱？於是再重新撐起了平日的強勢，再次叮囑凱恩斯道： 「只要留在這古堡里是絕對安全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可是走出了這裡，我也沒有自信可以在吸血鬼手中把你救出來，所以請你務必要答應我，不要亂跑，不要離開這裡。」

當然，以私心來說，拉斐爾是很希望凱恩斯能夠留下的，如果他真的是貝安迪的轉世，那麼身處這個滿載著他們的共同回憶的地方，說不定能幫助他想起些什麼，拉斐爾當然不會錯過這大好機會，一定會竭盡所能喚起他那些失去了的記憶，可是，除了私心以外，最重要的還是為了凱恩斯的安全。他所說的都是事實，最近已踏入了吸血鬼最活躍的時間，而且在夏洛德眼中，凱恩斯就是他的情敵，他一定會等待機會把他除掉，由於自己長年不吸人血，能力遠遠不及其他相同等級的吸血鬼，若非留在自己的地盤，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萬一凱恩斯落入他們手中，他也沒有把握可以從他們手中把他救出。

「我明白了，我只會待在這裡，不會亂跑的。」凱恩斯知道這關乎到自己的性命，絕不是開玩笑的，雖然他來這裡的最大目標就是了解有關吸血鬼的一切，可是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就算再大膽的人都會難免畏懼，他的好奇和任性已經累死了很多隊員，連華森都因為自己送命，他再不能因此連累拉斐爾了。

接下來，凱恩斯開始了與拉斐爾同一屋檐下一起生活的日子，拉斐爾把貝安迪的房間安排給他，無異於承認了他和貝安迪有著同等的地位，雖然單憑著同一張臉便認定凱恩斯是貝安迪的轉世未免過於武斷，可是，凱恩斯擔憂心疼的眼神，還有跟他一起時那種熟悉的親切感，都令拉斐爾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他就是自己一直在苦等的人。儘管他回來未免晚了一點，在那三百年裡，他都快要被難耐的思念折磨死了，可是，現在他終於守護回來了，之前所受的苦楚全都是值得的。

從前，貝安迪就是他的所有，是他唯一所要守護的人，現在，他很理所當然的把這份感情轉移投射到凱恩斯身上，他原本幹枯的生活再次充滿了希望，因為，他守護著的已不再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古堡，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雖然只要留在這古堡里，凱恩斯便會絕對安全，可拉斐爾卻不敢稍為放鬆，他就像是以前守護貝安迪一樣，把凱恩斯保護得萬無一失好好的，他的房間本來就在貝安迪的隔鄰，為的就是萬一遇上什麼事，自己都能隨時趕到。自從凱恩斯來了，他放鬆了三百多年的警戒心又再次被喚起來，他一定會在凱恩斯入睡以後才會休息，而且休息時不會讓自己深睡，要確保自己隨時能在凱恩斯需要時醒來。

凱恩斯雖然家境不錯，但生於探險家族，而且也曾到過不少危險地方的他，絕非那些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儘管仍很年青，他已具備了足夠的能力在不同的惡劣環境下生存，絕對能獨立照顧自己，但來到這古堡以後，拉斐爾就像對待寶貝一樣把他寵著護著，從起居飲食到人身安全，全都照顧得無微不至，唯恐有半點不周，這樣的保護反而令他感到有點不習慣，他不明白，他們不是才認識不久嗎？就算他是古堡的客人，拉斐爾也不用對他這樣全天候的處處呵護備至啊，向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拉斐爾根本不是把他當作普通客人或朋友看待，而是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至於為什麼自己這麼重要，拉斐爾把他當作是什麼人了，這還待他進一步查證。

謎團實在太多了，不過這正好滿足了他充滿好奇心，總要尋根問底找答案的性格，今次的吸血鬼探索雖然失敗了，但解開這些疑惑同樣充滿挑戰性，他也把他的目標轉移了：他要揭開拉斐爾和這座古堡的秘密。

他雖不能外出，但在古堡里能夠自由行動，拉斐爾也曾帶過他了解這裡的環境。據他估計，這古堡起碼也有五，六百年的歷史了，不論是外觀還是內部的裝潢都非常古舊，每一塊石頭，每一張桌椅都有相當悠久的歷史，但在拉斐爾的努力下，每一個角落都保存得很好，雖然古舊，但卻清潔，整齊，可以看出拉斐爾很在意這裡，花了不少心思致力保存這裡的一切。這座古堡的面積應該足夠一百多人居住，凱恩斯也估計在最輝煌的時候，這裡應該是很熱鬧的，可惜現在人去樓空，人們死的死，走的走，就只有拉斐爾孤單一人守著了。

拉斐爾這份不離不棄，不惜犧牲自己的青春和一生，也要憑一人之力堅守在這裡的執著，起初實在令凱恩斯感到不解，他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心甘情願的忍受孤獨寂寥，把自己困在這個牢籠里？反正他要守護的人都不在了，守著一座空置的建築又有什麼意義？這不是太痴太傻了嗎？可是，後來凱恩斯終於明白，拉斐爾守著的並不是單單一座建築物，而是一份珍貴的感情，一份屬他和這裡原本的主人之間的一份重要感情，在外人看來，這樣做真的很傻，可是，這份執著和堅定反而令凱恩斯充滿欣賞。

他能看出，拉斐爾雖然看似淡漠，但卻是一個外冷內熱，很重視情義的人，而且，隨著他們相處漸久，拉斐爾的偽裝也漸漸卸下了，時常會不自覺得展露出溫柔的一面，尤其是在照顧自己時，那份溫柔，關愛和窩心都簡直快要溢滿了。拉斐爾待他真的很好，是一份超越普通友情，原因不明的好。而這一個原因，正是凱恩斯決心要探索的最新目標。

他開始密切留意拉斐爾的一舉一動，他對他的身份始終有著很多疑問，這個像謎一樣的人到底曾經經歷過什麼？他為什麼在自己昏迷時喜極而泣落淚？他那句 「你終於回來了」是什麼意思？自己跟他是不是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關係？凱恩斯都決心要把答案一一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