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拉斐爾在咬緊牙關，死死的強忍著極度痛苦，人血的吸引力在吸血鬼鮮血的力量加持下，那爆發的力量絕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那一股強烈的慾望就像是要隨時破體而出，現在，只要有任何有生命的東西接近他，都會成為能解開他所有痛苦的獵物。他好想咬人，好想吸血，好想把自己從極度的痛苦中解放出來，可他知道自己並不可以，他不可以中了夏洛德的奸計，不可以讓幾百年來的努力付諸流水。他就像一個毒癮發作，卻死死的剋制著自己的吸du者一樣。由於隱忍得太厲害，他已咬破了自己的唇，身體在劇烈的顫抖抽搐著，一張原本已沒有半點血色的臉更是變成了青紫色，他蜷縮著身體，雙臂環抱著自己，痛苦的在地上打滾，彷佛只有這樣才能令那極致的痛苦稍減一分。

當凱恩斯趕到時，拉斐爾已被痛苦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樣，這樣子把凱恩斯嚇了一跳，他不知那夏洛德對他做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正在強忍著他不能承受的煎熬！不管自己能不能幫助他做點什麼，他的第一個反應也是立即上前，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裡，焦急慌亂的喊道： 「拉斐爾，你覺得怎樣了？」

「快走……走……離我遠遠的……」拉斐爾聽到是凱恩斯的聲音，可他的意識已漸漸被那股強烈的慾望所支配，他的血液因為這一個鮮活獵物的接近而開始滾燙沸騰，那迷離的雙眼只是注視著凱恩斯脖子上那一下一下在跳動的血管，他很想咬下去，咬破那肌膚，咬斷那脖子，讓鮮血噴濺出來，讓他把那鮮血一喝而盡，以舒緩體內難耐的饑渴。可是，雖然那慾望在這邊廂不斷折磨著他，另一邊廂他卻用他僅僅剩餘的半點意志把凱恩斯推開，筋疲力竭的用已嘶啞無力的聲音不斷把他趕走： 「別管我……走……走得越遠……越好……走……走啊……」

凱恩斯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極力趕走自己，此刻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越是不想連累自己，越是要把自己趕走，自己越是要留下，他絕不可以拋下他一個人！不管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他也不會再讓他孤身一人面對了！

「我喝了人血……破了戒……我……會咬你……會吸你的血……會把你殺死的……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拉斐爾見自己不論怎麼叫喊，也不能把他趕走，只能聲淚俱下的求他： 「求你……走吧……不要管我……求你……求你……」

凱恩斯仍是默然，可是那始終不動的身體已作出了回答，他已決定了，他要跟拉斐爾同生共死，如果殺了他可以令拉斐爾不再那麼痛苦，他願意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成全他。

「拉斐爾，我是你的，若你想要人血，來吧，我來給你。」凱恩斯閉上了眼睛，他已作好了準備，像甘願被犧牲獻祭的羔羊一樣受死，他的命是拉斐爾救來的，他的心也早已屬於他了，為了他，他甘願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拉斐爾凝視著凱恩斯，他的注意力仍是在那白晳的脖子上，他的雙眼已被慾望折磨得徹底通紅，他的身體已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凱恩斯那鮮活的氣息不斷的挑起他的慾望，燃燒著他全身都在叫囂奔騰的血液，他真的，真的再忍不住了，如兇猛的老虎一樣撲上了他的獵物，把他按在地上，兩隻尖利的獠牙已對準了頸脖上的動脈，正要狠狠的咬下去……

凱恩斯向著他微微一笑，就像死囚即將慷慨就義一樣，釋然而松容，因為，死在他最愛的人的手上，他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拉斐爾的利牙已向他的脖子咬去，然而，就在千鈞一髮之間，在他正要來勢洶洶咬死他的獵物，凱恩斯也已準備好了受死之時，利齒卻竟落到了另一件東西之上，那竟是拉斐爾的手臂！

利齒兇狠的在手臂上咬了一口，登時血肉模糊，血花四濺，為了不傷害凱恩斯，為了讓自己吸血的慾望得以滿足，他竟然咬上了自己的手臂，吸食自己的血！

「拉斐爾！不要！！！」凱恩斯怎能忍心看他這樣殘害自己？只想千方百計的阻止他，可他卻的力量卻比凱恩斯大得多，凱恩斯根本沒有能力阻攔，只能心痛的看著他一下又一下咬上自己的手臂，慘絕人寰的吸食著自己的鮮血。

吸血鬼需要的是人的鮮血，是其他東西無法取代的，吸食自己的鮮血非但會傷了自己，更是對緩解痛苦沒有半點幫助，拉斐爾死命的殘害自己，只是為了阻止自己傷害凱恩斯而已。他的意識已越來越模糊，身體已越來越不受控制了，就只能用這種劇烈的痛感來勉強維持自己的理性。

然而，在本身已是身體難以承受的痛楚，還有對自己施加的傷害的雙重夾擊下，他只感到一陣陣的暈眩，身體的力量被一絲絲抽走，最後，整個人終於徹底崩潰昏死過去。

凱恩斯見狀終於鬆了一口氣，起碼，他暫時再不會自殘了，可是他很清楚，這種折磨只是暫時停下來而已，只要拉斐爾再恢復意識，便會繼續承受極其痛苦的煎熬。他知道現在的拉斐爾最需要什麼，也很清楚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是什麼。他已下了決心，目光充滿了堅定，他從拉斐爾身上拔出了他隨身佩帶的寶劍，用劍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上深可見骨的血痕，把自己正在猛地冒血的傷口送到拉斐爾身邊，喂他喝下自己的鮮血。當鮮血流淌得漸漸緩慢下來，他又拿著寶劍劃上另一刀，繼續讓拉斐爾喝下，劃完了一隻手臂又劃上了另一隻，才不一會，他的兩隻手臂都已鮮血淋漓，血痕縱橫交錯，慘不忍睹。

拉斐爾已失去意識，他不知道凱恩斯是以自己的鮮血在喂他，他只懂本能的吸吮著。那甜美的鮮血入喉，好比世上最佳的靈藥，頓時令他的痛苦完全消失了，不只這樣，他只感到全身都被一陣陣愜意的溫暖擁抱包圍著，就像有一雙溫柔的手，撫平身上每一處的痛楚。漸漸地，他不再痛了，緊皺的眉頭得以舒展，緊繃的全身也頓時放鬆下來。

「拉斐爾，拉斐爾……」雖然在大量失血下，凱恩斯已開始頭昏眼花了，但他仍是不斷的呼喚著懷裡的拉斐爾。

就在他喝下自己的鮮血的那一刻，神奇的事情接踵而來：拉斐爾的身體不再顫抖了，他原本沒有半點血色的肌膚竟然開始泛起了微紅，他原本長年冰冷沒有溫度的手竟然充滿了溫暖，現在的他，與其說是吸血鬼，不如說更像一個普通的人類。

這時，拉斐爾也漸漸醒轉過來了，他看向了凱恩斯手上的傷口，大概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著那兩條手臂上縱橫交錯的傷痕，他只感到心疼極了，於是伸出了手，覆蓋著他手上的傷痕，想利用吸血鬼的力量替他療傷，然而他卻驚訝的發現，從前總是控制自如的法力，如今卻是半點也再使不出來了！

他不敢相信，再次催動力量，想使出其他法力，但不約而同的是，所有法力都再也無法施展了！

而且，更難以置信的是，現在的他再沒有半點吸食鮮血的慾望，不只是人的鮮血，就是連對其他鮮血，也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身體充滿了溫暖，皮膚回覆了血色，吸血的慾望消失了，法力也完全失去了，這些都意味著什麼？

他，再也不是吸血鬼，他破解了那千百年來的詛咒，變成了人類，變成一個跟其他正常人無異的人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