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失去摯愛的滋味是其他人難以想像的，雲霄死後的那段日子對龍辰月而言好比地府里的煎熬，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寢，整個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樣，如同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腦里全都是雲霄的身影，他們一起時的快樂片段，還有他永遠也忘卻不了，雲霄在跳崖前對他凄然的最後一笑。作為無所不能，對一切都看得淡然的龍王，他從沒試過如此劇烈的錐心之痛。他雖擁有掌管一切的能力，卻奈何留不住他最愛的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眼前喪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無力，原來，在人們眼中無比強大，運籌帷幄的龍王，在生死跟前也只是這麼脆弱，只能無奈地接受命運的安排，並沒有半點抗拒的能力。他也終於明白，父親為何總是告訴他，龍王並不比其他物種優秀，只是普通平凡的一群而已。

在這段他一蹶不振，了無生趣的日子裡，就是連生活也是如同行屍走肉一樣，試問又如何繼續履行龍王的職務，若無其事的承擔各種煩瑣的工作？就只在短短幾天，本來體魄壯健的他已被悲傷折磨得不成人形，龍懷昕看著自己最尊敬的陛下每天都飽受煎熬，看在眼裡，痛在心中，他只願自己能幫助他減輕一點點傷痛，但他很清楚，這些都是旁人沒法幫忙，愛莫能助的，自己唯一能夠幫忙的，就只有以他的名義先把所有政務處理妥當，確保國家政局穩定，也總算是為他分擔了一部份的負擔。

雖然逼宮以失敗告終，龍辰星亦已被砍殺了，而麒麟族暫時已不敢再有其他行動，一切看似平靜下來，但始終有些未了餘波是很需要逐一處理的，其中最是當務之急的，是化解朝中的矛盾，以及安撫那些曾有異心的大臣。龍辰星死後，他們群龍無首，暫時沒有什麼作為，可若心結不解，會對神龍族的安穩極其不利，所以龍懷昕在這段時期四齣奔波，籠絡人心，希望能把本已分裂的朝臣重新團結起來。與之同時，也要處處防備麒麟族的所有異動，在這飽受內憂外患的時間，只有他和他幾位心腹苦苦支持，實在絕不容易，但為了神龍一族的將來，就是要他付出所有心力，他也是在所不計，心甘情願的。

在他的努力下，情勢暫時算是穩住了，可是，這樣並不能長此下去，紙並包不了火，即使他很刻意把所有消息封鎖，但龍辰月連續多日沒有露面，已引起了群臣的懷疑了。龍懷昕只有把一切希望交託於時間之上，希望隨著時間流逝，那些煎熬和傷痛和漸漸緩和，而事實上，現在龍辰月的情況已比起初幾天有了起色。他已從魂不附體，行屍走肉，漸漸恢復到平常沉著思考，平靜地面對一切，凡事都深思熟慮的常態。雖然也有過悲痛欲絕的時候，可他畢竟是個能理性控制大局的王，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和責任，也知道長此下去，自己只會成為累及全族的罪人，可是，儘管是看似平靜了一點，他卻沒仍沒有完全從悲慟中恢復過來，每次憶及雲霄時仍是那麼心如刀割，生不如死，為了從大局和私人感情中取得平衡，在龍懷昕代替他四齣奔波時，他已開始有了另一個計劃了。

他很清楚，把自己困在悲傷里解決不了問題，雲霄是絕不會因此死而復生的，他思前想後，要他回到自己身邊，就只有一個方法而已，只是這個方法絕對是鋌而走險，不成功便成仁，可能連自己的性命也會保不住的。他身為龍王，肩負著守護國家和國民的重要使命，當然不能輕易犯險，所以，他已下定了決心，在兼顧兩者的情況下，完成一件他一直都渴望去做，但又不敢貿然去做的事。

於是，他把龍懷昕召來了，此時龍懷昕還以為他已想通，打算重新執掌龍王的政務，為此高興不已，誰知他一進來，卻見到龍辰月把龍璽捧在手裡，在他還沒能反應之前，他已把它交到了他的手中。

「陛下……這……」這舉動的用意已是相當明顯，聰明的龍懷昕又怎會不明白？只是他實在不能接受，在他心中，擁有能力當上龍王的，一直只有龍辰月一人，他永遠是他最忠誠的臣子，他早已立誓，要一生一世效忠他的陛下，從來沒有繼承王位的想法，更何況龍辰月仍然年輕，仍有足夠能力處理政務，帶領神龍一族，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有放棄王位，把它傳給自己的打算。

「威航，一直以來，你都為國家盡心儘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是我最信任的，也是最有能力治理好國家的人，這段日子，你不是代我把一切都處理得好好的嗎？所以，我絕對相信你的忠誠和能力，雖然你不是王族，但繼承這王位的最適合人選，一定非你莫屬。」龍辰月把龍璽交給了驚愕得不知如何反應的他，向他解釋自己的計劃說道： 「我已決定了，沉溺於悲傷之中實在是無濟於事，我應該靠自己的力量，把我最愛的人帶回我的身邊，我已決定了，我要傾盡我所有的法力，把阿霄的屍身和靈魂完全恢復。」

「可是，陛下，這並不是一件易事，輕則會耗盡您所有法力，重則會令您喪命的。」龍懷昕聽到他的決定登時嚇了一跳，立即努力勸阻道： 「我相信阿霄在天之靈，是不會希望你為他冒這個險的……」

「失去法力沒有什麼，做一個普通人也不錯啊；至於喪失性命，若是能和阿霄永遠一起，也是一種福祉。」龍辰月笑著答道，繼續充誠摯的說道： 「正是因為我已作了最壞的打算，身為龍王，我並不能拋下自己的人民不顧，所以才把他們和神龍族的命運交託給你，雖然這很自私，但為了我最愛的人，我不得不這樣做，我誠懇的請求，請你原諒我的任性，接受我的重託。」

「陛下既然已下了決心，臣一定不負所託。」龍懷昕知道，這些年來龍辰月一直為了神龍族傾盡心力，恪守本份，付出了自己的所有，現在，是時候放他自由，讓他選擇自己想走的路，去做想做的事了。他很清楚，這是龍辰月唯一的願望，接受這個重託也是自己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於是不再推辭了。

「把國家交託給你，我很放心。」見他終於接受了自己的請求，龍辰月釋然的笑了。 「我會把龍王的一切，包括龍璽和龍珠交託給你，也會向人民和群臣宣布傳位的安排。威航，我對你很有信心，你一定能夠成位一位英明而受人民愛戴的君主的。」

既然龍懷昕已答應了，只要把所有安排工作做好，完成了自己的責任，他便可以放心的去做他該做的事了。

阿霄，不管我有沒有能力把你帶回來，我都會守在你的身邊，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