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斑準備好了一切，去敲門華燈的門，「上卿，衣服換好了嗎？」

華燈正抹胭脂，聽他叫喚，應了聲：「就來。」

胭脂抹完，她簡單地掃了峨眉，後又塗了唇脂，這才開門出來吃飯。

換新衣肯定是要換新妝的，這是華燈和骷髏姬的樂趣。在渡口，每年的中秋，她們都會偷偷溜出來一小會兒，穿著新衣化個新妝，喝一壺桂花酒，吃一盤豆花魚。

華燈吃的豆花魚是有講究的，她要的是無刺的去皮黑魚，裡面加上酸蘿蔔片、酸菜、花菇、嫩豆花，上面撒上桂花、金銀花，最後潑上海椒和申椒燒的熱油。聞起來很香，吃起來酸辣爽口。

皓峰和慕戎在這邊含蓄地聊著山山的事情。山山本是凡人，是被路過的風師大人帶上天庭的。

別人成仙的故事，要麼九曲迴腸，要麼好運爆表，而山山卻是因為路過的風師大人可憐，同情，順手便把他捎上了天宮。還在襁褓中的嬰兒，連個正經的名字都沒有，風師大人是在山下撿的他，便叫了山山。

人間有句話說，名賤好養活，山山便應了這人間的話，成為小仙童後，在天宮被指給了沉默寡言的七殿下，自小便少了很多紛爭，一路也算順著。

可這順遂，也只是持續到七殿下認識華燈之前。在仙界沒被承認、看好的戀情，就是犯了禁忌。而山山就是犯了這樣的禁忌。

仙界無仙不知華燈心慕七殿下，可卻少有人知山山心慕華燈，唯有七殿下、風師大人知道。

皓峰是在慕戎求他幫忙時候，知道了山山的事情。他本是事不關己的掛起，結果慕戎告訴他，山山是冥界忘川水禍的受害者，他再也無法袖手旁觀了，這一幫就幫到了現在。

這忘川水患之事還得從老冥帝，也就是皓峰的父親孟臻說起。孟臻與天帝乃是親兄弟，孟臻是被天帝派下冥界做冥帝的，這讓冥界本來呼聲最高的南帝很是不滿。孟臻在位時，進行冥界文書改革，將文書分為言事、對策、引薦、上書、封事、彈事、狀告、萬言書，還給東南西北各帝府派文官。在各帝府帝君的眼裡，明面上是派文官幫他們處理文書事務，暗地裡就是派文官來監督他們的動向。

南帝本就對孟臻擔任冥帝一事不滿，這事一出，他直接炸了。一口氣跑到彼岸花殿，找孟臻對峙。結果吵著吵著就打起來了，南帝怒引忘川之水，揚言要將冥界淹的一幹二凈。孟臻雖能勝他，但終不舍冥界萬千生靈，遂羽化成山，鎮住了忘川水禍。

冥界是保住了，但是南帝怒引忘川水，還造成了人間黑水泛濫，淹沒了不少村莊。山山所在的村莊晏家村便是其中之一。

風師慕戎下凡察看人間水患情況，便遇上了山山。

那一天，慕戎從人間泛水患的村子路過，在山腳下看到了襁褓中的嬰孩，於心不忍，便把他帶上了天界，養在自己門下。

後山山在給彥溫七殿下當差時，與心慕七殿下的華燈產生了一些糾葛，在七殿下與華燈動手時，替華燈擋了一下，因肉rou體凡胎成仙終是法力有限，便身隕杏雲宮前。

慕戎得知此事，先七殿下一步跑到了冥界，要皓峰留住山山的元神，並對七殿下瞞下此事。

皓峰因著山山與冥界的水禍恩怨，便應了他。

華燈來時，慕戎又問了句：「修為可有長進？」

皓峰品著桂花酒，「較一萬年前是有了些。」

他們聊的是山山的情況，但是華燈不知道。華燈以為山山去世了。

華燈到了門口，恭敬地給慕戎行了個禮，在皓峰對面的座位坐下。

因著只有四人，也沒有拘什麼禮數，紫斑擺的是四角短腿桌。

華燈剛坐下，紫斑就熱情地指著豆花魚，笑意洋洋道：「上卿，包您還是當年的味道。」

華燈迫不及待地挑了一片白蘿蔔片放進嘴裡，邊嚼邊贊道：「好吃，酸爽！」

華燈舉著酒杯，懟到慕戎眼前，「百聞不如一見，在天上沒能得見風師大人尊容，下來後可見著了。風師大人真真好神采！」

華燈說的是場面客套話，慕戎也是聽出來了，她沒見過他，他可見過她不知道多少次了。

「華燈，你今日這一身，我在天上可不曾有幸得見。」慕戎飲下她敬的酒。

華燈微笑：「此日中秋，雖有桂花同載酒，卻不似少年游嘛。」

「如何不似？」皓峰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那盤芙蓉雞片，伸手剝起了蝦。

看來皓弦的確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為了那隻千年狐狸，中秋也不回來了。

華燈喝了酒，就有些雅興，舉起杯子對著月亮，「月似當年，故人不復。以前在身邊的人都不在我身邊了。」

席間，頓時無言。山山的事情是慕戎讓皓峰瞞著的。

花燈繼續道：「骷髏姬不在，山山也不在，我的那些好友們都不在。」

慕戎默聲吃著醬鴨，皓峰剝著蝦，三人一同看著看著一輪月。只有紫斑，在看桌上的菜。

他伸手拿了一塊月餅，「上卿，雖然小夏、紅媤她們也不在，但是紫斑還在您身邊呢。」

小夏是只蟲子，紅媤是只紅尾小狐狸，都是她為謝炊煙那一世，結識的奇珍異獸。

「上卿，吃塊月餅吧，這是帝……」紫斑剛要說是帝君親手做的，皓峰轉頭看了他一眼紫斑。

紫斑會意，接著道：「這是帝都都買不到的豆花魚餡月餅，只能在這裡吃到。」

華燈放下酒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還是你懂我。」

華燈小口咬著月餅，眼神還時不時地看著裡面的餡。是有些豆花魚的味道，但不知道月餅裡面的魚是什麼魚。

皓峰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樣，道：「沒有刺，放心吃吧。」

「你怎麼知道？」華燈大口咬了一口，吃到了魚肉、酸菜和蘿蔔，這下真的是她愛的豆花魚的味道了。

皓峰輕咳一聲，「我先前吃過了。」

慕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同他幾乎是同一時間坐下的，可沒見他吃過。

一頓飯吃完，慕戎便回去了。紫斑撤了桌席，留了一碟豆花月餅，又上了幾樣水果，飯後點心。然後去了紫斑竹林。

這時，差去送信的紫靈鳥飛回來了，足上沾著血跡，卻沒有受傷。

這說明信已送到，至於它腳上的血跡，難不成是皓弦殿下受傷了？

紫斑跑去皓峰的屋子，見他手裡正拿著一件披風。

紫斑道：「帝君，紫靈鳥回來了，足上沾著血跡。您知道的，紫靈鳥傳信都是立於收信人肩頭，紫斑揣測是皓弦殿下……」

「知道了。」皓峰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你去收拾一下，等華燈酒醒，我們就去北帝府。」

紫斑應聲去準備了。

華燈見眾人散了，從桌上抬起頭，伸手拎著酒壺，三兩步晃到門邊坐下，靠著門框看著天上的圓月，她以前也賞月，但以前比較快樂，現在愁的慌。

皓峰出來，見她微醺著臉靠在門框，將手裡的披風給她披上，「夜深了，別著涼。」

他不說，華燈還不覺得，他這麼一說，輕風過堂，華燈還真覺得有些涼。

「微涼皆秋意。」華燈醉說道。

皓峰在她身邊坐下，問她，「我若為秋意，卿可共朝暮？」

華燈聽他說完，哈哈笑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朝暮不可共，朝有朝的好，暮有暮的好。」

華燈笑著在院子里瞎轉，冷不丁撞到了其他人身上。她抬頭，卻是皓弦，懷抱一人，渾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