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並沒有人，一屋子的冷清氣息，只有窗外投射進來的昏暗光源。

看到霍香房間里的衣服都還在，楚琅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想打電話，遲疑了一下又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好笑。

經此一事，他跟霍香之間再也不會有那些虛假的情意，有的只是憎恨和厭惡，他現在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霍香在醫院住了一夜，他徹夜未眠，次日清晨便早早起身收拾床鋪，然後邁著緩慢的步伐敲開了醫生的辦公室。

他想好了，拿掉孩子，然後離開這個城市，隨便去哪裡都行，和這裡的任何人都再無瓜葛。

醫生見他進來，示意他坐下，隨後翻著他的病歷，道：「真的決定好了嗎？」

霍香艱難點頭：「想好了，醫生。」

醫生遺憾地嘆了口氣，剛想說什麼，又聽見面前的漂亮男人小心翼翼地問道：「醫生，兩個月的胎兒大概有多大啊？」

「胎兒大概兩厘米，大部分器官都形成了。」

霍香用手指比了一下兩厘米，還沒一顆土豆大，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東西會在他肚子里慢慢長大嗎？

辦公室里氣氛沉默，只有醫生手裡翻著病歷的聲音。

過了半晌，霍香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眼裡淚花閃動，向醫生鞠了一個躬：「醫生，我改變主意了，我想留下這個孩子，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醫生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語重心長道：「你身體特殊，我們醫院從來沒有接診過你這樣的特殊孕夫，我建議你要是有條件的話可以到江城最好的私立醫院去做檢查和生產，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霍香再三對醫生說了感謝後收拾東西出院，走到醫院門口，頭頂的陽光照得人暖洋洋地舒服極了。

自從決定留下孩子，他身心都輕鬆了不少，現在滿心在規劃著自己和寶寶的未來，就連昨天楚琅給他的侮辱似乎也離他很遠。

不過想到醫生建議他去私立醫院做檢查，他有有點犯愁了，他手上錢不算多，怕是連看診費都付不起，更別提檢查和後續保胎費用。

唉，不管了，先搬家吧！

畢竟讓楚琅忍著噁心和他住了這麼久，也挺難為楚琅的。

霍香進屋前做了好久的心裡建設，他暗自祈禱楚琅不要在，可他的祈禱沒有實現，一推門便看見楚琅正穿鞋準備出門。

兩人目光相對，昨日的情景再次浮現在腦海里，霍香面色一白，艱難道：「我來收拾行李，今天就會搬走。」

楚琅目光沉沉，忽然伸手拉住霍香的胳膊：「你跟我去醫院。」

霍香嚇了一跳，以為楚琅知道了他懷孕的事，條件反射就要掙脫楚琅的手：「我不去醫院。」

楚琅臉色難看至極：「星星心臟病發進搶救室了，我要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你媽造的孽。」

霍香的心狠狠往下墜，只能任由著楚琅拉著他走。

江城最頂尖的私立醫院，搶救室外已經站了許多人。

江婉無助地靠著牆哭泣，江媛挽著她的手無聲安慰。

楚琅鬆開霍香的手，急切地走過去：「媽，怎麼回事？」

江媛低聲道：「星星吃過午飯後就開始頭暈嘔吐，誰知後來直接暈倒了。」

江婉臉上流下兩行淚，帶著哭聲道：「小琅，星星會沒事的對不對？」

楚琅拍拍江婉的背，肯定道：「星星當然會沒事，婉姨您放心，星星最堅強了。」

大家都沉浸在緊張擔憂的情緒里，並沒有注意到走廊盡頭的霍香。

霍香看著急救室大門上幾個紅色刺眼的字，又看到那位依然如他記憶中美麗溫柔的沈夫人。

他閉上眼睛跟著祈禱，希望沈星一定要平安無虞。

不知道過了多久，搶救室的大門打開，病人被推了出來，霍香忍不住跟著人群走上前去，卻被人拉住手。

他回頭看，是楚琅布滿陰翳的臉：「你做什麼？」

霍香關切地問：「沈星怎麼樣了？」

楚琅冷笑一聲：「你這假惺惺的樣子做給誰看？要不是你媽，星星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霍香的心被刺了一刀般鮮血淋漓，他低下頭：「對不起，我……」

「行了，你不必再說了。」楚琅斜睨他一眼，沒有再管他，自己進了沈星的病房。

霍香透過窗戶看見了病床上那個瘦弱蒼白的男孩，心裡滋味百般。

他希望星星趕快好起來，這樣他的心理負擔能少一些，同時他恨林彩霞，明明他從未享受到父愛和母愛，卻還要背上他們的罪孽。

憑什麼他要承受這一切？

他出生在那樣的家庭里，因為身體缺陷受到親生父母的厭棄，從小爹不疼娘不愛，明明他也是受害者。

霍香看著一窗之隔的病房裡鬆懈下來的氛圍，看著楚琅在沈星的床邊細心照顧，他深知自己在此多餘，便想去打聽一下這家醫院的價格，順便讓自己心裡有個底。

他順著指示牌找到了醫院前台：「你好，如果懷孕之後想在這裡生產的話，大概要花多少錢啊？」

前台女士揚起溫柔的笑容：「先生，是您的太太懷孕了嗎？」

霍香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前台拿出一張宣傳單：「您好，這是我們醫院推出的檢查加生產加產後護理一條龍套餐，後面都標了價格，您可以看看。」

霍香順著前台的手指看去，眼睛頓時睜大，最便宜的套餐都是六位數起。

他被嚇得後退兩步：「我再考慮一下吧，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

霍香心不在焉地在醫院裡瞎逛，時不時用手掌去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的所有存款加起來都沒有六位數，更何況他身體特殊，需要的錢肯定也更多。

思緒忽然被電話鈴聲打斷，來電人是楚琅，霍香連忙接起，對面傳來不滿的聲音：「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剛才沒聽見。」霍香看了看周圍：「我在花園裡。」

楚琅「嘖」一聲，不耐煩道：「你別動了，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