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如何是好
小說: 當朝駙馬 作者:执箫倾城 字數:4090 更新時間:2019-04-25 19:03:35
三更時分涼入夜,伸手難見四五指。
皇宮一座極其華麗的宮殿里,紅綾隨風飄飛,一個輕快的紅色身影東躲西藏,漸漸移到牆邊,看著高高的宮牆陷入沉思,彷彿在思考著什麼過牆之法。
月色並不好,不過宮裡的燈火卻依舊能視物。嬌小的身影和宗政瑩落有些相似,甚至比宗政瑩落還小一些,不過一臉左顧右盼的樣子卻比宗政瑩落奸滑許多……此人正是蘇蘇,皇帝新封的靈妃。皇帝說他聰明伶俐,便取了伶的諧音,為靈。
臉色陰晴不定,現在的蘇蘇內心一片糾結,宗政瑩落竟然丟下她找了沈慕傾去滿月樓,簡直枉費了那麼些年的情意!姦情……說好了窯子一起逛的呢?
……某人似乎忘記了自己剛剛成了妃子的事情。
「小姐需不需要個梯子?」
「誒,梯子,好主意……」
蘇蘇回頭,語氣從驚喜變為失落。
一位靈巧的丫頭帶著兩個健壯點兒的丫頭,三人面帶笑意看著她,看在蘇蘇眼裡卻十分驚悚。
「好了好了,我就出來看看月亮!」蘇蘇巧笑嫣然用手指著天上,找了許久卻發現哪裡有月亮的身影……
「哎?剛剛還在呢!別拉我別拉我,我自己回去……」
宮牆的另一側,有人在恭恭敬敬稟報,有人手執一本兵策淡然地聽。
「十四公主貪玩,深夜了還沒回來,皇上放心不下,讓人去找了,說是等找到公主再歇。給幾位後妃傳旨,讓先歇著。」
「嗯。」女子放下手中的書,緩緩起身,從骨子裡透著些沉穩大氣,並沒有因為方才的話不開心,卻也並不高興。正是皇朝第一大賈之女,木錦年。
那方才稟報的侍女皺眉忍了許久,最終還是開口道:「奴婢聽聞,皇上對幾位妃子並不上心,反而對十四公主和沈……」
「過來寬衣,」木錦年語氣不重,卻正好打斷她的話:「十四公主是皇上胞妹,沈大人是皇上摯友,他們之事,誰敢亂評?」
說到最後,木錦年轉眸看著她,那侍女便匆匆跪下:「是,奴婢妄言,罪該萬死。」
已經褪好衣服,木錦年緩緩走過她身側,徑自歇下,由她跪著。
這侍女便只好戰戰兢兢跪著,她在木錦年身側侍奉已久,這才敢對她說些知心話的……
已是深夜,滿月樓雖然多是夜裡的生意,此時也漸漸沉寂下來。多半房間都已熄了燈,不過裡面都是些什麼場景,卻不得而知了。
二樓一個精緻的雅間里,三人對立而坐,一個是不動聲色的溫潤淡然,一個是恰到好處的小巧玲瓏,還有一個是出塵不染又冰冷柔潤。正是沈慕傾,宗政瑩落,容成三人。
四方的案子,一個邊只能坐一個人,沈慕傾坐在主位,容成與宗政瑩落相對而坐。
沈慕傾雖是月老的身份,卻也不會像外面那些媒婆一樣作風,依舊淡然如常。
「容成公子便叫容成?」
「容成是在滿月樓之姓,在下原姓陌,但是,我忘記了名字。」容成答得平靜,聲音有些輕柔,讓人內心一片安寧,不是他故作輕柔而小聲說話,只是天生便如此,與他有些柔潤的性子倒是很配。
宗政瑩落更是咬了咬嘴唇:「那,陌公子,你之前是做什麼的?為何會在這滿月樓中?」
宗政瑩落問完也覺得唐突,只是容成依舊不悲不喜:「在下失憶,醒來之時便在這裡,只記得自己姓陌,而且,之前彷彿沒有生活在這皇朝……」容成的眸子突然有些迷茫,帶著些失落。
宗政瑩落這才偷偷看他的眼睛,裡面透著些琥珀般的光亮,不是很重,卻澄澈又深邃,與皇朝人確實有些不同。宗政瑩落突然有些心疼,不會是被人……輾轉賣到這裡的?
見他眼裡確實迷茫,沈慕傾卻皺了皺眉。容成卻突然抬眸看他們一眼,依舊冷淡:「若是無事,我與二位道了謝,便離去了。」
容成說著便想起身,宗政瑩落卻「哎」了一聲,哎了以後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去看沈慕傾。
沈慕傾立即道:「容成公子且慢,容成公子可有今後的打算?」
容成眸中除了淡漠還有幾分糾結,自然是沒有什麼打算的,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宗政瑩落在他面前早已失了舌頭,沈慕傾這樣沉默寡言的人,如今竟當起了話癆重任:「大約就是,我家妹妹很喜歡公子。」沈慕傾幫人表白卻面不改色:「但是公子太過冰清玉潔讓人不敢靠近,且,似乎許多人都很仰慕公子。」
沈慕傾語氣未變,算是把緣由背了出來。
容成這才認真去看宗政瑩落,燈火昏黃下依稀能看出那人是女扮男裝。
宗政瑩落對他展顏一笑……不小心露出牙齒上一片青菜……
「我知道了。」容成微微頷首。
嗯?就這樣?宗政瑩落不解,這人看起她來怎麼有些忍俊不禁?
沈慕傾也覺得不好,本來二人是想暗中調查得出真想,若是合適便千方百計擄走佳人,若是不好便就此作罷一身輕鬆,只是如今被一個蘇明給炸了出來,三人對面而談,內容十分尷尬……
容成一直不冷不熱也不說話,沈慕傾也不急不燥淡然如常,可憐了宗政瑩落兩處相望,卻並沒有人理她。
「你……想不想出去?」
「去哪?」
「出這滿月樓,去別的地方,哪裡都好,比如說,皇宮。」
「與滿月樓有何不同?」
宗政瑩落一怔,若說滿月樓是個小籠子,那皇宮不過是個較大些的籠子罷了,且陰暗之處並不比這滿月樓少……
沈慕傾卻道:「在皇宮,公子便不必被這麼些人看著,也不必被這些無禮的人找了麻煩,舍妹還會常帶著公子出來玩,看許多新奇的東西。公子不在皇朝長大,想來許多東西都是沒見過的,只這仰天河的風景,便綿延了數十里。」
容成抬眼,不再冰冷,反而有些懵懂,鬼使神差道:「你們都會去嗎?」
去哪?沈慕傾皺眉想了想,去看風光?看這容成公子的眼神,不像是失憶,反而像是傻了一樣……而全身的冰冷,怕是不由自主的保護吧。
「他不去。」
屋內三人並未說話,聲音卻從門外傳來。宗政凌宇一身墨色便裝推門而入,看到在座的三人,很自覺坐到沈慕傾對側。
容成疑惑地看著沈慕傾二人,沈慕傾抬眸想了想道:「他,他是我妹妹的……哥哥。」
說完又覺得這個介紹似乎有些抽象。
宗政凌宇也注意到容成,不過只是禮貌點頭一笑,又對兩人道:「你們兩個來青樓就是在這裡聊天的?浪不浪費時間。」
「兄長大婚之夜跑來看我們聊天,浪不浪費時間?」宗政瑩落立馬沒了剛才的羞怯。
「我擔心你們,連大婚都不要了,折騰許久才找到這裡,你們走的時候卻一句話都沒說,你們有沒有良心?」
「成天被你管著,好不容易等你大婚了才跑出來一趟,你竟然還追了出來,有沒有良心?」
……
沈慕傾早已習慣兩人鬥嘴,容成卻頷首,不知覺便放下了周身的冰冷,輕輕勾了勾唇。
宗政瑩落正吵著,突然便住了口,痴痴看著對面。宗政凌宇一眼望去,立馬看穿她的心思,也大致知道了二人出來所為何了。一時間緊緊盯著宗政瑩落的眼睛:「你喜歡他?」
宗政瑩落又怒又羞地看他一眼,還用問?
宗政凌宇又轉頭看著容成:「你不喜歡她?」
容成不語,宗政瑩落又是一個白眼過來,卻又聽宗政凌宇道:「不喜歡也沒事,就當是出去看看,讓她當個跑腿的照顧一二也好啊,就這麼定了。」宗政凌宇一口氣說完,其實最想說的是,不要讓她再來煩我就好。
容成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麼,他的過往一片空白,如今去哪裡,也並沒什麼不同。
宗政凌宇是帶了護衛出來的。
傳告了後宮的內容是這樣的,公主又不見了,平時雖也常出來,卻從未這樣晚過,惹得他無心後妃,他會派侍衛來找公主,等找到公主再說別的。但是並沒有說他自己會出來,可他如今,出來了。不過這一路,並沒有事情發生。
幾人下樓,另一邊,林貓已經和老鴇子說了清楚,言語間不知道透漏了誰的身份,那老鴇看著宗政凌宇的目光竟戰戰兢兢。
宗政瑩落這才去挽皇兄的袖子:「還是多謝兄長了,不過,母後那邊……」
「無事,」宗政凌宇敲了敲她的頭:「你的琴藝那麼差,早就想給你找個琴師了。」說著還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宗政瑩落,帶著奚落的語氣在她耳邊輕聲道:「是不是很後悔,沒有好好學琴,也沒有好好學舞,如今連和人家琴瑟和鳴都不行了。」
宗政瑩落捂了捂頭,兄長真是沒有沈哥哥好,竟然那麼用力:「我,我的琴藝也是天下皆知的好不好!只不過……比起容成,差了那麼一點點罷了……」
……
後面兩人聽著他們的對話,選擇自動忽視掉。
容成大約也知道他們並非平常人,卻並未太多言語。眾人坐了馬車往皇宮去,沈慕傾卻在半路要回府。
宗政凌宇狀似兄弟般攬住他的肩:「我還有些事國書的編撰之事想與你說,先去御書房吧。」
容成並未覺得什麼不妥,宗政瑩落則偷偷抬眸打量二人一番,卻發現並無……異樣?
這一路很是安然,不過折騰了大半夜,幾人也是十分睏倦的。宗政瑩落給容成安排了住處,宗政凌宇二人則去了長巍殿。
沈慕傾覺得自己又被騙了,說好的御書房呢?
也許是受傷的緣故,再加上許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沈慕傾能感覺到自己最近的虛弱,再加上今夜十分疲憊,下車走了不遠,腳步便漸漸慢下來,不過還是堅持走著。
宗政凌宇在他身側觸手可及的地方,身後是林貓和侍衛。已經進了宮,宗政凌宇便讓護衛自行散去,隨即打橫抱起了沈慕傾。
沈慕傾正好好走著,突然被架空,自然有些害怕,再加上是深夜,情不自禁便將手臂擱在宗政凌宇肩上。
「聽宮人們說,你今天沒有吃藥就出去了。」宗政凌宇一邊走一邊問他。
「忘了……」沈慕傾老實道,其實是強行忘記了……
「你不問我為何這就將他接進宮?」宗政凌宇卻說起別的。
沈慕傾知道他說的是容成:「不如給他們機會,早些動手。」
宗政凌宇停下來看他一眼,才繼續趕路:「容成的確是失憶了,也在滿月樓待了三個月了,沒想到,竟被十四遇上。」
沈慕傾垂眸,能屹立這麼些年而不倒,滿月樓的幕後東家,想來正是每一代皇帝。
皇宮夜宴停後不久,宗政凌宇便找到了滿月樓,連哪一間都知道,想來是事先便知道的。可憐那人將容成送到最惹人注目的滿月樓來,卻是直接送到別人手中好好監看起來了。
「那十四……」沈慕傾皺了皺眉。
「無妨,容成自身對我們並無惡意,難得十四喜歡,後面的麻煩,便交給她好了。」只是,宗政瑩落遇到容成怕就是有人故意的。兩人都未說,卻都心知肚明。且宗政凌宇親自出宮,這一路竟如此安寧,想來敵人並不是什麼宵小之輩。
兩人皆沉默了一會兒。
後面林貓被甩出去幾十米遠,大頭小汗地追趕著,不知二人一邊走著,一邊還在對話。
到了長巍殿,宗政凌宇將林貓隔在門外,由他抱著門檻氣喘吁吁,自己則走過幾扇門,到了內室才將沈慕傾輕輕放在床側坐著。
宗政凌宇突然就這麼靜靜盯著他,眸中滿滿的不知是無奈還是心疼:「你說你,跑出去怎麼不告訴我。」
宗政凌宇只是嘆了口氣,沈慕傾卻覺得他的話十分苦澀。
「我……」明明十分坦蕩,沈慕傾卻被他看得有些愧疚。
宗政凌宇摟著他輕輕躺下,從背後抱著他不願放手:「老是來回跑,還躲著我,萬一我真的找不到你,你又不好好照顧自己了,那……」
那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