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得償所願的滋味
小說: 渡盞燈 作者:酒纸画白 字數:3215 更新時間:2024-01-25 05:36:09
皓峰抬眼看她時,見她眼角已掛了淚痕。
皓峰輕笑,只是這笑蒼白無力,惟讓人覺得心疼。
「華燈,你哭什麼?」皓峰像是故意非要得到一個答案。
先前,他問她自己萬一羽化而去,她可會傷心?這下,又見她急得落淚。
隱隱約約間,似乎已經有了答案。但她未說出口,一切就做不得數。
華燈紅著眼睛,目光深沉地看向他。這樣的目光,竟讓皓峰一時覺得,有些心疼。
也許,他不該再逼她了。
華燈咬著唇瓣,提起衣袖的一角,拭凈了他嘴角的血跡。
盛月離見狀,已不好再多說什麼,搖頭嘆氣,看向紫斑,「紫斑,你快去琥珀蓮池看看楊謹洲可順利?」
「鬼醫大人,原來你早已有了準備。」紫斑一掃愁容,化為鳥形,飛向了琥珀蓮池。
華燈聞言,眼神亮了起來,看向盛月離,「鬼醫大人,只需尋得帝君的一脈靈力便可嘛?」
盛月離搖搖頭,嘆了口氣,「華燈,冰晶易取,但煉化很難,須有帝君的紅蓮業火,但帝君……」
紅蓮業火是有的,可是她給了晏山山。帝君的一脈靈力也是有的,是帝君當時用自己的一縷靈力補全了山山的一魄。
只要將山山從冰晶中放出來,便可救帝君。
「那如果有人的體內有帝君的一縷氣息,手中也有一簇紅蓮業火,是否可以打通帝君的周身脈絡?」
「莫非你有?」盛月離擔憂道:「可即便你有,以你這不足千年的修為,也是護不住的。」
盛月離並非打擊她,她一盞玲瓏花燈,千歲不到,如何能為冥界之主護住修為。
「我沒有。」華燈低聲,隨即又挑起了嗓音,「但我知一人有,我去找他來。」
「你莫要說是你那位柔弱的朋友?」盛月離想起晏山山,病懨懨的樣子,著實不覺得他能有什麼用。
「是他。」華燈道,「我怕七殿下尋他麻煩,便將他藏在了池子中央的冰晶處了。」
「他那一縷靈力夠什麼用。」盛月離嘆了口氣,「帝君強時,可護他七魄俱全,眼下帝君虛弱成這樣,想必他體內的那一縷靈力也逐漸衰竭了。」
少了一魄,山山的性情會有變化,於身體無礙。可原來,帝君真的是關乎冥界的安危,他現下柔弱,由他靈力維持的萬物便會漸漸衰弱。
「鬼醫大人,是否還有其他辦法?」華燈問得認真,說得誠懇,「無論是什麼方法,華燈都願意一試。」
可是盛月離有的也只是醫書上記載著的辦法,取得冰晶只是為了延續他的靈力,對他修為的修復和長進,起不到一絲作用。
皓峰對修為一事,倒顯得淡然。他自兒時,便因著一身修為,整日上天下地,為諸生靈為諸事奔波,難得有閑下來的日子。
為仙神者,漫漫的不過是時間。現下,他若因此成了凡人之軀,無限的時間,變成了有限的壽命,也不無益處。
「人間那窮盡詩家筆的話本里,不是常說,人生之短暫,譬如朝露兮。我若是得此經歷,亦無不妥。」皓峰笑道:「你們也不必試了。帝位我已托給了皓攸,北府之事,若身子依託冰晶緩解,我還能為他解決。南府之事,事關冥界安危,便只能靠他自己了。」
華燈聽他提起窮盡詩家筆,便曉得西溪那竹院里,她藏在床下的話本,他都看過了。
她此刻忽然有些開明,傷心擔憂的臉上,綻開一抹笑容,「帝君,這一次你算是兌現承諾了,果然,你還是要帶我去人間走一趟的。」
皓峰招了招手,華燈便順著他走了過去,皓峰拉著她的手,「本帝才陪你過了一個人間的中秋,上元佳節時,再陪你去花燈節放花燈可好?」
「人間二十四節令,也要加上。」
「好。」
兩人在說著未來去人間之事,盛月離看著他們,一時間也插不上話。一個人坐在茶幾前,手裡握著茶杯,眼神飄向門外,眼裡盼著紫斑和謹洲趕緊回來。
這不第三杯茶,正倒著,紫斑扶著楊謹洲出現在了門口。
盛月離皺眉,起身迎了上去,「取個冰晶,有這麼難?」
在他說話間,謹洲「噗」地噴了一口血出來。盛月離連忙抓起他的胳膊,搭上他的脈搏。
皓峰和華燈,一直看著他們,此刻見謹洲吐了血,華燈也緊張地走上前來。
紫斑哭著道:「上卿,晏公子他不是好人。他把冰晶搶走了,還給楊冥使下毒。」
華燈聞言,心慢了一拍,腦袋嗡嗡的,一片空白。
山山搶走了冰晶?山山給謹洲下毒?
「是中毒了。」盛月離嘆息道:「具體怎麼回事?晏山山那般柔弱,如何打得過謹洲?」
紫斑後怕道:「他打得過!他的修為遠在我們兩個之上。」
謹洲虛弱道:「他體內有一股很強的力量,我從未遇到過。」
紫斑的眼裡還有恐懼,「我也從未遇到過。」
盛月離見狀,伸手搭上紫斑的脈搏,看向他道:「你並未中毒。你看見了什麼,如此恐懼?」
紫斑緊了緊雙手,剋制著心裡的恐懼,說道:「我趕到時,楊冥使已經倒在了地上,嘴裡流著血,氣息微弱。晏公子正站在一旁,手裡拿著冰晶,嘴角還帶著一抹冷笑。但他似乎並不想殺死楊冥使,又為他療了傷。」
「這有何可怕之處?」盛月離不解,轉頭看向華燈,「只是他這般修為來得著實詭譎啊!」
華燈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向皓峰,皓峰的臉上也帶著一抹凝重。
紫斑繼續道:「在他為楊冥使療傷時,我上前想趁機擊打他,結果被他一掌推開了,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他沒有看我,但是我看到的他的手掌……」
紫斑頓了頓,寒顫著呼出一口氣,顫聲道:「手掌中間長了一雙眼睛。他見我被嚇到了,就停手了,凌空躍到了池中的黑丘上。」
「那不是黑丘。」謹洲道:「是他訓的怪物。身形似蛇,體型如巨龍,頭部如鼠似貓,頭頂有星狀斑點。那怪物腥臭無比,遊動之時,遮天蔽日。」
「十分可怖。」紫斑又驚顫著呼了一口氣,「冰晶未受損,但暫時是拿不回來了。」
皓峰聞言,心下已有了大概,輕聲道:「莫不是馬絆?」
盛月離聽他說馬絆,心下一駭,轉頭看向皓峰,「南府之物,如何出現在此?」
皓峰未答,盛月離心裡也有了大概。南帝這是一天也不想多等了。
「你受傷的消息十分隱秘,沒有幾人知曉。」盛月離看向華燈,「總不能是我們當中,有人泄露了去。」
華燈知曉他的意思,可她天天都跟在帝君身側,與南帝府也無恩怨,她能對誰說。
「攝政王離開彼岸花殿,又回去,這一路,難免不走漏風聲。以南帝之智,稍加揣測,不難推測出來。」
盛月離嘆了口氣,又給楊謹洲診了脈,寫了副方子,然後看向紫斑,「你先帶他去後院歇息。」
「是。」紫斑扶著楊謹洲離開了。
盛月離轉身看向華燈,「華燈,看來你那位朋友,並不簡單。若他本就是南府的探子,那南帝這一招,真的是高啊!」
華燈咬著唇瓣,神情有些恍惚,「他不是那樣的人……」
「華燈,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盛月離勸慰道:「那晏山山確實給楊謹洲下了毒。但好在冰晶並未受損,我們還有機會。」
「帝君,山山是你護下的,你可相信他是南府的探子?」華燈急切道。
「華燈,我救他,是因為他是冥界黑水之禍的受害者,我承了風師與你的情分。他是或不是,對我來說,不重要。」
華燈愣了愣,心裡有了打算,看向盛月離道:「鬼醫大人,眼下可還有其他辦法?」
盛月離搖搖頭,「紫斑不是說,他法力很強嗎?何況還有馬絆在,眼下你我聯手,也無勝算。」
「可帝君……」華燈想到皓峰吐出的那些血,心下憂慮更重。
皓峰伸手點了點他的腦門,「不是說了一起去人間嘛?」
「嗯。」華燈抓住他的手指,微笑道:「帝君,那你先歇著,我去看看紫斑他們。」
「好。」皓峰道。
華燈離開之後,盛月離對著皓峰嘆了口氣,坐在桌邊,心神不寧地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問道:「她真的重於冥界嘛?」
「她自然不能與冥界相提並論。」
「眼下的情形,也沒比你登位時好到哪去。你還是要放下所有恨意嘛?」
「我只想嘗一下得償所願究竟是什麼滋味。」
「那你倒不如再去歷劫一番,還能助你提升修為。」
「那未必還能遇見她了。」皓峰也微微嘆了口氣,「誰說現在不是在歷劫呢。」
「孟微,真假你真的分得清嘛?」盛月離認真問道,「那番情傷,全無一點恨意?你七魄不全,就算得償所願,真的能算是嘗到那番滋味了嘛?」
皓峰聽他叫自己全名,知他擔心的厲害,也難得地露出了一點迷茫,「月離,我若是齊了七魄,真的能讓她活到現在嘛?」
盛月離起身,看向他,「那你便好自為之罷。」
「柳子庾的傷勢,你要多費心。皓攸切不可再出這樣的亂子了。」
「也虧得你給他做的好榜樣。」盛月離道,「你們兄弟幾個,明明你是最有資質的,結果你現在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怎知這不是在歷劫呢?皓峰沒有再說,朝他擺擺手,「你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我明日便回鬼醫殿了。」盛月離說完,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