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單煙沒忍住，出聲道：「剛剛那場鬧劇你不問問我？」

賀弓錦：「不必問，我聽見她說的話了，你受委屈了，小雲不懂事，別和她一般見識。」

原本還高高興興的單煙一下子就蔫了，這話什麼意思啊？！就好像蘇雲真是他未婚妻一樣！單煙氣鼓鼓的瞪了一眼這個無形中沾花惹草的男人。

誰知道賀弓錦碰巧往這邊撇了一眼，被抓個正著，他失笑問道：「這是個什麼眼神？」

單煙總覺得他對自己是特別的，張啟確實沒有說錯，明明有管家有下人，他卻總是自己開著轎車接送。

他總不能是對每個朋友都這樣吧？

不對？！張啟？張啟！張啟呢！

他看了眼後座上空蕩盪，他的小童和行頭全在賀府……

賀弓錦看懂了他的眼神：「無妨，到了梨園我給府里打個電話，讓管家安排人把張啟送回來。」

單煙卸了口氣，車上就他們兩個人，還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單煙的眼神落在賀弓錦身上有些直白。

賀弓錦剛開口準備說話，單煙的聲音就冒了出來，像是極力剋制卻被賀弓錦沒說出口的話激了一下突然說了出來。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恰巧前面路口有交通巡捕在疏通，賀弓錦一個急剎車差點把單煙甩飛了，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單煙。

單煙扶著車窗才穩住身形，頓時聞到一股難聞的汽油味，胃裡有些翻湧。

賀弓錦：「我們以前見過？」

單煙的眼神很認真，還參雜著複雜又洶湧的情緒：「見過，在江南，你幫助過我，很久以前。」

那張臉在黑色長衫的襯托下愈發白皙幹凈，看起來就是一隻涉世未深的小白狐，可是眼睛裡面又是濃郁到窒息的情感。

賀弓錦看的出神，耳邊卻傳來了悶悶的敲玻璃的聲響，一個洋人巡捕笑嘻嘻的沖他點頭，賀弓錦搖下車窗沖他敷衍的笑了笑。

「賀少爺，這是去哪兒？」

賀弓錦把手臂放在車窗上，收起了笑意：「連我的車都要過問麼？你們租界巡捕未免也管的太多了吧？」

這麼久以來，單煙看見的賀弓錦無時無刻都帶著輕微的笑意，顯得他溫柔又儒雅，如今收了笑意，一下子變得寒氣逼人。

軍閥世家的氣魄，展現無餘。

那巡捕也不太敢在申城惹這位爺，笑道：「沒辦法，例行公事。」

賀弓錦推了推鼻樑上的琉璃鏡，嘴角有一抹寒冷的笑容：「我家老爺子過壽，你也想去賀府賀壽麼？」

巡捕笑著往後退了退，做了個手勢，圍著的一圈帶槍的巡捕都退開了一些，給賀弓錦讓了一條道出來。

這世道，說太平卻也有外族人橫行霸道，說不太平卻又沒有大規模的燒殺掠奪。

單煙著實佩服賀弓錦的從容，那麼多槍頂著車門，他還有骨氣和洋人巡捕硬碰硬，這也證明他的身份是真的硬。

這一插曲發生之後兩人都各懷心事，沒有繼續談那個話題了，到了梨園單煙和賀弓錦道了謝。

梨園這個時間段正巧是余老闆的戲，單煙的行頭和化妝工具都在賀府，他無所事事的坐在了台下。

看著台上余老闆的成名戲《霸王別姬》，這齣戲本就很有名，唱的好的人卻不是很多，余老闆的虞姬卻是柔情中帶著颯爽。

十分迷人。

賀弓錦沉默的驅車回城北賀府，腦子裡面卻還想著剛剛單煙的神情，那句話回蕩在腦海之中。

見過麼？在江南？

車停在路口，他取下琉璃鏡揉了揉太陽穴，長嘆了一口氣，記不清了，或許吧，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他每年都會回江南的。

等到了賀府門前，卻看見了白荀，他今天稍微低調了一些，穿著灰色西服，手指上也只帶了一顆海洋藍寶石。

看起來依舊價值不菲。

白荀看著賀弓錦駕車回來，臉上帶著笑意，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慢步走了過去：「喲？這不是我們賀大少爺麼？誰這麼大的排場讓您當接送司機啊？」

賀弓錦哼笑一聲從車上走了下來：「要走？」

白荀氣急敗壞：「你小子慣會轉換話題了。」

賀弓錦拍了拍他的背：「怎麼不多坐一會兒？」

白荀整了整衣服：「沒辦法，誰讓我是商業天才呢，我又嗅到了商機，我跟你說絕對賺錢！」

賀弓錦點頭：「白大少從不做虧本生意。」

白荀被他誇的找不著北了：「難得聽你誇一次人，我準備搞一批洋人舞女，現在申城不是搞了個什麼租界麼？以後估計洋人會越來越多，我現在得去聯繫幾個會場了。」

做生意這一塊就算是賀弓錦也得承認白荀的天賦和敏銳的嗅覺，他投資的產業基本沒有虧空。

「對了，你留洋五年，肯定知道外國人的審美，過幾天我喊你過來幫我審核。」

賀弓錦：「行。」

賀府裡面大多數還在把酒言歡，天南地北的說個沒完，賀弓錦不喜歡這種氣氛，他其實喜歡一個人坐在房間裡面。

拿著西洋望遠鏡，去看那些肉眼看不見的地方，眺望遠方的感覺總是輕鬆自在的，彷彿下一秒他也要飛去遠方了。

可惜，他今天也是主人公，沒辦法逃到輕鬆自在的地方去，他找到管家安排好單煙的小童和行頭之後才安心去應酬了。

白荀驅車往東走，他的百樂門就在城東街口，十分繁華漂亮，色彩斑斕的霓虹燈即使在白天也同樣吸人眼球。

他把車停在門口，剛推開百樂門的金色大門，巨大的音樂就席捲了耳膜，這裡放的都是西洋樂，其實白荀並不喜歡。

白荀往裡走，到櫃檯前才發現有一個長得十分年輕的人穿著都是補丁的長衫趴在櫃檯上，看起來又小又窮。

「我說了這裡不收乞丐，你另尋地方！」

「我不是乞丐，我識字的，給個機會讓我試試吧，我可以只要一半的工錢！」

那小孩眉眼長得溫柔，一看就是南方人，說話也帶著軟糯的味道，看起來就很好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