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是什麼表情？」

單煙收斂了一些，眼觀鼻，鼻觀心：「我就是有點緊張，我以為……」

他以為賀弓錦會覺得他是貪圖賀家的地位權勢，所以才編造出那些話語，誰知道賀弓錦即使沒想起來也選擇相信單煙的話。

賀弓錦驅車技術很好，或許是昨日的下馬威和今日身上穿著軍裝，經過巡捕房的時候沒人敢攔他的車。

他笑道：「既然我和單老闆已經是朋友了，那就不用太把我的身份當回事，這軍裝也是應付一些外人。」

單煙看了一眼他的軍裝，原來他是覺得這身軍裝讓人緊張了。

單煙也就順著他的話：「好。」

這條街不知道叫什麼，各種各樣的店鋪都有，不過至少比城南那一條街接地氣一些，這裡的人大多都穿著長袍馬褂，偶爾能有像賀弓錦一樣穿著西裝的年輕人出現。

「賀少爺，我是要訂做洋裝，不是訂長衫。」

賀弓錦：「我記著呢。」

他們左拐右掛來到了一家比較小的店鋪前面，裡面掛著許多新式成衣，就連最常見的黑色長衫都比別家有新意些。

「這家的衣服都做得好看，只是工期和價格相對來說不是那麼實惠。」

單煙已經被那些成衣吸引住了：「沒事，好衣不怕等，我的戲服大多工期半年我都等得。」

賀弓錦失笑推門：「那倒是不至於那麼久，可能會有兩三天的樣子。」

整個店看起來有些小，卻幹凈整潔，所有東西看起來都井然有序。

店裡是一個中年大叔，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留著一頭雜亂的長髮和飄逸的鬍子，正在桌子上裁布，一抬頭看過來。

「喲，賀大少回國了？」

賀弓錦笑著點頭：「剛回國，馬叔，我今天帶朋友過來訂西服，你幫忙看看他適合什麼樣的？」

馬叔放下手裡的工具，走近些看著眼前的人，打趣道：「看這模樣挺小的，適合穿長衫。」

單煙轉了一圈，笑道：「長衫我有很多，就是想訂一套漂亮的西服，麻煩馬叔幫我。」

馬叔多看了兩眼：「倒是個會說話的娃娃，叔給你找找布料啊。」

單煙的眼睛亮晶晶的，環視一圈成衣，顏色和款式都十分大膽，說實話，要是有合適的他都想直接拿一件回家了。

馬叔從旁邊摸出一批黑色絲絨布來，比試比試又搖搖頭：「小娃娃長得標誌，黑色在你身上太過於平庸了。」

單煙不自覺的瞟了兩眼身旁的賀弓錦，還是恭敬的問馬叔：「那您覺得我適合什麼顏色呢？」

馬叔皺眉苦思，身邊卻響起一道柔和的聲音：「我覺著青色就很不錯，你去拿一匹千山翠和螺鈿紫試試？」

對色彩方面，賀弓錦似乎有些研究，等馬叔抱出這兩匹布料也滿意的點點頭：「這娃娃確實適合這倆顏色，好了，我現在量量尺寸，三天之後再過來取衣服。」

單煙付了三成訂金就歡天喜地的跟著賀弓錦上了車，興奮的念叨：「他們家的成衣都好漂亮，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賀弓錦也輕笑著點頭：「馬叔祖輩是皇家御師，手藝和審美都是獨到的，有需要可以經常找他。」

今天的天氣格外好，初春的寒冷都散去了大半，金色的陽光照在車窗上暖洋洋的，街道上的人三三倆倆，臉上大多數都洋溢著笑臉，車子卻忽然停到了路邊。

單煙疑惑的轉頭看向賀弓錦，那人身上的軍裝幹練精神，只見他整理了一下儀容，輕笑著對單煙說：「稍等我一會兒。」

他乖巧的點頭：「好。」

賀弓錦下了車走到馬路對面的租界裡面去了，單煙對這些不太了解，只知道都是別的國家的租界，都是金髮碧眼的外族人。

一刻鐘不到賀弓錦就走了出來，看起來心情不錯，腳步輕快的上了車：「單老闆過幾天有空麼？我留洋時的朋友來了，過幾天在租界舉辦音樂會，你同我一起去吧？」

「音樂會？那是什麼東西？」

他從小在戲班子長大，所知道的東西都是各種曲目戲種，音樂會聽起來怪洋氣的，也對本就是洋人舉辦的東西。

賀弓錦發動了車子：「就是演奏一些西洋樂器，跟唱戲時那些月琴京胡一般，不過音樂會不需要人聲，全是樂器本身的聲音譜成的曲子。」

單煙有些期待：「聽賀少爺的語氣，應該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吧。」

賀弓錦思考了一下才道：「看個人喜好，我比較喜歡西洋樂器，所以我覺得音樂會很有趣，白荀就不喜歡，他覺得很無聊。」

單煙：「那到時候你來我家裡接我吧？」

賀弓錦原本是想到梨園去接他的，他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好。」

到梨園門口單煙從車上跳下來，又彎腰問他：「今天又不來聽戲嗎？」

賀弓錦轉頭看他，嘴角微微勾起：「有空一定來給單老闆捧場。」

單煙也知足，乖巧的點點頭進去了，賀弓錦看著那抹青色的背影，唇邊的笑意愈發濃郁，這人，好生幹凈。

只可惜今天不是個好日子，這身軍裝穿在身要跟著父親去申城軍區巡防，等他回來，單煙的戲早就唱完了。

他無奈的驅車去了城北賀宅，剛到家就被管家喊住：「少爺，白荀少爺剛剛給您留了電話，你看看什麼時候方便給他回一個。」

賀弓錦拿上桌上的皮手套搖搖頭：「我知道他找我什麼事，不必理會，父親呢？」

「老爺在樓上呢。」

賀弓錦剛準備上樓，卻還是頓住了腳步，賀府二樓住的都是賀鵬的姨太太，以前他在國外，現在回國也鮮少回家，怕是不方便。

他看了眼懷錶，時間也差不多了，嘆了口氣靠在沙發上，果然一會兒就聽見了賀鵬下樓的聲音。

他還是恭敬的起身喊了一聲父親。

賀鵬上下打量了一番，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兒子，這身皮穿在你身上，比我更像仗勢欺人的地頭蛇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