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灝軒懶得多看他們一眼，冷漠地拂袖離開。兩個侍衛見君主走了，也沒有繼續為難，一鬆開手方羽璨就軟軟地倒了下去，餘聲晚急忙把人攙扶起來，看見人臉色蒼白沒有血色，他就算再怎麼置身事外，此時也不禁感到同情和心痛。

「主子，我去幫你求個情……」

「不必。」方羽璨那雙眼睛在凌亂的髮絲中卻依然黑亮無比，猶如蟄伏在.森林裡的野獸，一把按下他的肩膀，借力讓自己站起來，他幫忙著把人扶起來，好不容易讓人站穩了，對方甩開他的手，拖著腳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他只好跟著走，緊張地盯著前面的人，生怕對方突然就摔倒了。

「快點！」侍衛還在後邊催促，氣得他牙癢癢，很想回頭罵催什麼催，哪裡來的臉去欺負一個飯都沒吃身體虛弱到走路都在顫抖的人！並且狠狠詛咒那個梵灝軒！

這個世界的劇情跟之前的世界很不一樣，像是對主角受虐得更狠，一想到後面他還要撮合兩個主角在一起，他都有些下不了手。

侍衛把他們帶到一個很破舊的院落，裡面都是婢女和奴才在幹活，拿著長刷子在用力刷著馬桶，臟污的水流得到處都是，氣味更是熏人。

「方羽璨，你留在這裡幹活，直到君主發話才能停下來。」侍衛找來了負責人，「你監督他好好幹活，不準給他吃飯。」

「怎麼又不準吃飯？！不吃飯怎麼幹活？」餘聲晚忍無可忍地吼叫。

「吵什麼？！這裡輪到你說話了嗎？！」那個負責人又胖又凶，還持著一根細長的藤條，一揚起手要往他身上打過去，他嚇得往後縮，旁邊傳來一個虛弱卻氣勢十足的聲音：「住手！」

那個負責人停了下來。

方羽璨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會好好幹活，他只是過來陪我的，跟他沒關係。」

「區區一個男寵還敢命令我做事？！」負責人把藤條打到了方羽璨身上，很響亮的一聲，餘聲晚心裡也跟著抽了一下，在對方剛要揮下第二鞭的時候他急忙攔在面前，「要是他受傷了被君主知道，你知道有多大罪嗎？！」

那負責人又停住了手，他又加把油說道：「怎麼說我主子也是殿下的男寵，要是身上都是傷痕，讓殿下看了不喜歡，你猜殿下會不會怪罪到你們身上？」

即便只是掛了個男寵的名頭，負責人也不敢真的得罪，他收起了藤條，罵他們趕緊做事，別想偷懶。

餘聲晚緊張地檢查對方身上的傷，卻被輕輕攔住了，「不礙事，你快回去，不必留在這裡跟我受累。」

「不要！」餘聲晚知道自己剛剛是連累到對方被打，為了贖罪，他抓起長刷子自發地開始幹活，「現在我幫你幹活，你快歇著！」

「殿下有命，必須要讓方羽璨親自清掃。」侍衛冷冷地說道。

餘聲晚又想理論一番，方羽璨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然後拿起了長刷子跟著他們一起刷起馬桶。

他很忿忿不平，但也只能跟著一起刷，幫忙多刷一些減輕對方的負擔。兩個侍衛就跟個石雕一樣杵在後面監工。

刷馬桶的過程餘聲晚真的不想再回憶了，惡臭加不忍直視的污穢，他後面刷著刷著就麻木了，把自己想像成一個沒有嗅覺、知覺的機器人……

「砰！」

他馬上回神循著聲響看過去，發現方羽璨整個人摔在地上，他急忙扔下刷子跑過去要攙扶，突然意識到自己手上太臟，手一下子就頓住了，不知道該扶還是不該扶。

「我沒事。」方羽璨爬起身來，此時對方那身潔白的衣裳已經髒得慘不忍睹，但不知道為何，他一點都沒覺得對方會被這些污穢所影響，依然保持著本性的潔白無瑕。

「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方羽璨抹了把臉上密布的汗，撿起刷子繼續幹活。

到了用午膳的時間，大家都放下刷子和馬桶起身去吃飯了，他剛想要讓方羽璨休息一會兒，那兩個侍衛跟鬼一樣出現在他旁邊，那眼珠子惡狠狠地盯著他，在警告他別幹破壞規矩的事。

「喝口水總行了吧？君主有說不能喝水嗎？」

他沒好氣地撞開兩個侍衛去找水喝，問了好幾個人才問到打水的地方，這裡的人都不想跟他們扯上關係，一邊蹲在院子後面吃飯一邊竊竊私語討論他們，隱隱約約還是能聽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嘖嘖嘖，昔日的太子現在竟然淪落到刷馬桶，也是君主大發慈悲把人留下來，不然他的頭顱早就被吊在城門口示眾了！」

「還別說，他長得真俊，可惜了，聽說他餓了幾天，今早連早飯都沒吃就被趕過來幹活了。」

「活該！啐！他能在這裡苟活著已經是他走運了！」

餘聲晚氣憤歸氣憤，但不會去找他們算賬，以他們現在的處境盡量少惹事，他惹的事搞不好會連累方羽璨。他忍氣吞聲地聽完這些話，把裝滿水的碗拿過去給方羽璨，走過去的路上突然被什麼絆倒了，他往前撲重重地摔在地上，茶碗立刻碎了一地。

「嘻嘻嘻……」

他聽見不遠處的嬉笑聲，抬頭看過去的時候他們又別開目光，各做各的事情，假裝與他們無關。

這裡是虛擬世界，他們都是NPC，都是一堆數據，不要當真，不要生氣，不要破壞劇情。

餘聲晚一邊在內心說服自己一邊爬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重新去廚房拿碗裝水，這次他謹慎地看清楚地面，在別人的腳突然伸過來的時候迅速躲開，順利地把水拿到方羽璨身邊，「先停下來喝點水吧。」

方羽璨抬手接過碗，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往上翻，露出了剛剛摔倒的時候蹭破皮的傷口，「你怎麼弄傷的？」

他快速抽回手，「不小心弄到的，我太笨手笨腳了，你快喝吧，不然那兩個人又要催促我們幹活了。」

方羽璨深深地看著他，最後也沒說什麼，乖乖地把水都喝了。

在幹活期間他很擔心方羽璨會不會暈倒，時不時往旁邊看，但對方的體力確實超乎他的想像，到了晚上他自己都撐不住開始低血糖，方羽璨卻還跟沒事人一樣幹著活。

接近深夜的時候，終於聽見侍衛稟報說君主下令可以回去休息了，他心想著這梵灝軒該不會是臨睡前才想起來自己還安排了一個人在幹活吧！他把刷子扔到一邊，走過去準備說一起去換掉衣服清洗一下身體，眼前的人搖晃了兩下就直直地墜了下去。

餘聲晚獨自把人背在身上，吃力地回到了他們的住處，那兩個侍衛簡直不是人！連伸手幫忙都不肯，竟然直接轉身就走了！

方羽璨身上太髒了，不好直接拖到床上去，他猶豫再三，想著還是救人要緊，摸索著解開衣服系帶，只是脫掉了表面的衣服和褲子，那汗已經浸濕了裡面的衣裳，但他也沒辦法了，先把人拖到床上蓋好被子免得著涼，然後把衣服都扔到門口去。

這屋子裡找不到一件幹凈的衣服，空蕩盪的幾乎什麼都沒有，他在四周找了一圈都找不到一個人願意給他幹凈的衣裳，他不禁感慨這宮廷裡面真是世態炎涼，還是去廚房找一些吃的，結果還被當值的人發現，直接把他趕了出去。

他又累又熱又餓，身上還臟臭無比，仰頭望著上空的圓月，不由得嘆氣，這最後一個世界，果然是超高難度，連找個吃的都這麼困難，更別說是推動劇情。

他不信邪，躲在暗處觀察那個當值的人，他就不信這個人能睜大雙眼守一個晚上！

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這人果然開始靠著柱子開始打瞌睡，他耐心等著對方眼睛闔上睡過去之後，再躡手躡腳地溜到廚房後門，輕輕地打開鍋蓋，端出裡面的饅頭再靜悄悄地闔上，然後飛快地溜了回去。

他一打開門看見方羽璨已經醒了，還自己倒了水喝，趕忙把偷來的饅頭放到桌上，「快吃！別被他們發現了！」

方羽璨沒有動，凝視著這饅頭好一會兒，才抬起眼看向他，「聲晚，我已經不是你的主子了，你其實可以離開我，去謀求別的出路，不必跟著我受苦。」

「不要。」且不說要推進劇情，要是他不在這裡，他都擔心主角受會不會嘎了。

方羽璨沒有再勸，拿起饅頭吃了一口，大概是太虛弱了，吃一個饅頭吃了好久，吃了東西臉上開始有點血色。

「你也吃。」他說道。

餘聲晚拿起一個饅頭啃，看著對方開始拿第二個饅頭接著吃，到了第三個饅頭的時候，大概是餓得太久吃得太狠，一下子有點反胃，捂住嘴緩了好一會兒，又接著把第三個饅頭塞進嘴裡。

「你要不要先放著，等明天起來再吃？」他有點怕對方把胃吃壞了。

方羽璨搖了搖頭，「我一定要吃飽。」說完張嘴咬了一大口饅頭，那狠勁像是在咬下一塊肉，眼裡閃爍著仇恨的光。

剩下最後一個饅頭的時候，對方問他要不要吃，他搖搖頭說不要了，自己很快能恢復體力，吃不吃都沒關係。

方羽璨也沒跟他客氣，直接把最後一個饅頭吃掉了，然後就去床上躺著。

「抱歉，我沒找到幹凈的衣裳。」

「不礙事。」方羽璨挪了挪身體，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過來睡。」

餘聲晚被嚇到了，急忙擺手，「不不不，我的身份不……」

「我們之間已經不是主子和奴才的關係，你不用拘束於這些，快上來。」

其實倒也不是真的礙於身份問題，主要是他從來沒試過跟陌生人睡在一塊兒，「不、不用了，我不太習慣跟別人睡……」

「餘聲晚，我數三聲。」方羽璨沉下聲音，「一、二……」

「等一下等一下！好歹讓我把外衣脫了，我身上太髒了！」

餘聲晚脫了外衣和外褲之後，幾乎是手忙腳亂地爬到了床上去，側著身子盡量不讓自己碰到對方。

雖然說是他在照顧方羽璨，但不知道為何，他總感覺是對方在一直關照自己，就像是哥哥照顧弟弟一樣，讓他心裡滋生了些許暖意。

過了很久都沒聽到身後的人有動靜，他忍不住好奇，極輕地挪動身體，把頭扭過去偷看，方羽璨真的睡著了，那睡臉很平靜，明明整個人疲憊又狼狽，髮絲也已經油膩不堪，但依然保持著皇族的高貴之氣。

這種受虐的劇情，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