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燕亭點點頭。

「我也挺想聊聊那事兒的，不過這是個不短的故事，待會咱打車去港口我們車上說吧。」

「好吧。時代餐廳還有多遠？」燕亭說。

「前邊左轉再走點就到。」

過了一個路口，眼前還是千篇一律的灰色高樓，路上掛著的路牌上箭頭指向時代餐廳。

再往前走，燕亭越感覺周圍環境的聲音變化了，越往前，這種變化就越明顯。

他對谷城春說：「嘿，你有沒有感覺周圍的聲音有變化？好像是從鐵屋子換到了木屋子裡一樣。」

「我也感覺到了。」谷城春說，舉起手向燕亭左上方的天空指去，「可能是因為它。」

燕亭向他指的方向看去。

「我的天，那是......那是龍嗎？」

在方方正正的現代大樓間，赫然高懸著一隻龐大的龍頭，它怒目圓瞪，鬃毛恣張，血盆大口裡獠牙差互，頭略微朝下，眼珠向下，蔑視著凡塵中的一切，時代的風雨讓它的身上布滿了黑色的濕痕，威嚴中平添了詭異的恐怖。

越往前走，高樓間露出了龍的脖子，繁複的飛檐斗拱尖端立著振翅欲飛的神鳥，接著是樓閣粗大的棟樑。樓完全是黃鶴樓的模樣，但加了更多的繁雜裝飾，塑料的祥雲繚繞，奇花異草的模型叢生。

從上倒下總共有18層，栩栩如生的巨龍盤繞著樓身直上青天，碩大的龍爪攀著樓閣，還有一隻懸在半空，尖銳的爪子握著一顆鏤空造型的龍珠。樓身正中掛著一塊大招牌，上面用褪色的金漆寫著：時代。

這棟奇蹟的建築大到因為材質和一般建築不同，反彈的聲音不同，讓它周圍的環境音都發生了變化。它和周圍的大樓太過於割裂，彷彿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時空。一個仙人用劍劈開了空間，露出神界的冰山一角。

可是這個奇蹟現在卻透露出一股駭人的死氣，它的窗戶緊閉，用封條貼住了，有幾扇破了的窗戶里黑洞洞的，一樓的大門緊閉，用幾張更大的封條貼住了，門前用青磚鋪成的平台上堆著紙箱，廢舊建材和蒙塵的大片塑料紙。

「奇蹟啊。」燕亭看著時代餐廳，讚歎道，「我們要過街去湊近點看嗎？」

沒得到回覆，燕亭轉頭看看他。谷城春從剛開始就一直不說話，他現在抬頭看著時代餐廳，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顯得有點冷酷。

「面癱了？」

「不過去了。你等我一下，我去買瓶水。」

他丟下一句話，向街邊的商店走去，他的背影此時有些佝僂，看起來莫名的潦倒。

他又怎麼了？

不過燕亭已經習慣了他的反覆無常，沒想什麼，繼續欣賞對街那棟華美的樓閣。

沒一會，谷城春拿著瓶水走了回來，說：「看來時代餐廳倒閉之後沒人買下它，它就這麼荒廢在這。」

「現在經濟不景氣，這棟樓的價格肯定不低，大概是沒人買得起。」燕亭說。

谷城春眯起眼睛，略微顫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嘴唇，「現在也許我應該抽根煙，如果我會抽煙的話。」

燕亭感覺他這說法有些滑稽，他笑了笑，問道：「為什麼？」

「這麼蕭瑟的風景，如果是在電影里，按套路深沉的主角應該那根煙叼著，然後煙霧繚繞，不過我不是主角。」

「別這麼說，你之前那股狂傲呢？世界上最大的赤道破冰船？」燕亭挑挑眉，拍拍破冰船的胳膊，「你是主角，而且還不是被套路套住的主角。」

「我是主角，那你是什麼呢？」谷城春勾勾嘴角，說。

「我也是主角，我自己的主角。咱倆現在萍水相逢，可以說我們是在合著同一個劇本。」燕亭說，「不過你倒是煙酒不沾啊，模範警察。」

「我陽壽已經夠拮據的了，打算省著點用。」

「別咒自己。」

「我不迷信。還有，你有除了校服之外的衣服嗎？」

「啥？」

「你穿著校服太顯眼了，我帶著個穿校服的人走來走去容易引起注意，讓人知道跟著我到處跑的人就再哪個中學也對你不安全。我仇人不少。」

歐呦，仇人不少？

這麼帥。

燕亭一笑，上下瞅他一圈，說道：「我外套的話，還真只有校服。」

「走，去買一件，這附近衣服店蠻多的。」

「我討厭買衣服，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快點解決吧。」

金融區沿街最不缺的就是服裝店，兩人走進附近的一家。金融區的服裝店裝修精緻典雅，和城郊的那些土小店完全是天上地下，一進店，高消費的氣息就鋪面而來，燕亭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穿著整潔得體的導購迎上前，滿臉熱情的職業笑容，口齒清晰地說：「兩位想要些什麼？」

她轉而對谷城春說，「帶家裡人來買衣服嗎？」

「隨他挑吧。」谷城春看著周圍，隨口答道。

誰是你家裡人？燕亭在心裡白眼一翻，但他不想在這種小東西上和谷城春講什麼，反正買個衣服就走。

不過說實話的......他能理解導購把谷城春放在優先的行為，谷城春看上去確實是很不在意錢的人，他高大的身材，打理過的半長頭髮，隨意卻不失風度的談吐和雍容的體態，搭配著臉上的疲倦，簡直完美契合人們刻板印象中夜夜笙歌揮金如土的貴族子弟。

至於自己，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學生。

切，等以後自己考上亞聯大學，幹了一番大事業，自是白玉為堂金作馬。燕亭一邊在衣服間找自己中意的款式，一面不屑地想。

他很快就挑了一件黑色帶藍帶配飾的外套和一條灰色衛褲，對站在旁白邊也正看著衣服的谷城春說：「這套怎樣？」

谷城春打量了一下才說：「看起來還行。」

「試穿看看合不合身吧。」導購馬上笑臉盈盈地示意更衣室的方向。

換了衣服出來，燕亭不得不感嘆更衣室之豪華，面積跟自己在港口和父親住的房子差不多大。身上的衣服是純棉布料，穿著十分舒適合體，比滌綸的校服舒服了不止一個度。

谷城春看著身穿高端新衣的燕亭，笑著說：「在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之前，我更應該說你穿什麼都好看。」

「好誇！我心花怒放。」燕亭說道，看著全身鏡，心情說不出的愉悅。衣服本身其實並不特別，但換掉了設計逆天的校服，鏡中的少年煥然一新。

「從我到這兒來的第一天我就在感嘆你們的校服怎麼能如此地有設計感，如此富有內涵。」

「要吐槽我的校服了？」燕亭回過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