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片刻戲台上已經響起了琴的聲音，出來了一排婢女裝扮的角色，拿著儀仗彩仗團扇站在台上。

單煙緩步上台手上拿著泥金牡丹摺扇，甩袖婀娜，抬步端莊，緩緩的展開了牡丹扇：「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哇～」

台上的單煙扇子幾次展合就把貴妃的神態拿捏住了，此時的他早已不懼怕和賀弓錦對視，他的貴妃眼神時常落到第一排顯眼的賀弓錦身上，只看見那人頻頻為他鼓掌。

等到婢子們伺候了兩盞酒後，單煙飾演的貴妃醉態盡顯，眼神變得失落哀怨起來，蹣跚的站起來又失力的落座到凳子上，看起來醉得厲害。

「同進酒，捧金樽，且自開懷飲幾盅。」

盔帽上的珍珠寶鏈跟隨著他站不穩的姿態顫動，流光溢彩，美的讓人挪不開眼睛，聲音纏綿婉轉，讓人如痴如醉。

單煙接過婢子敬來的酒樽，以扇掩面一飲而盡，愈發顯醉態了。

賀弓錦眼神深邃的落在他的身上，楊貴妃此刻的吃醋失落如此真實，單煙在台上的一顰一笑都讓人沉浸，顫抖著飲酒的模樣讓賀弓錦心裡有些觸動。

飲完酒，貴妃輕輕支著腦袋往台下看，眼神醉意濃烈，卻越發勾人，他跟著琴師的節奏起身，正了正盔帽，身段輕盈的舞了一段。

台下的喝彩聲連綿不絕，這還是第一次看單老闆唱這種曲兒，確實新鮮。

「單老闆果然功力深厚，這貴妃的神態是我見過的最貼合的了，一把泥金牡丹摺扇展合之間就把貴妃的嬌美呈現了出來！」

「誰說不是呢！這醉酒的姿態真想讓人好好疼惜一番，可惜萬歲爺現在在陪梅妃吶！」

「醉酒這一段真的是太神了，單老闆的嗓音加身段，我是找不出第二位可以稱做是貴妃的了。」

賀弓錦側耳聽著他們的稱讚和議論，拿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只是他還是不習慣入口的苦澀。

《貴妃醉酒》和《霸王別姬》這兩齣戲是母親在世時最喜愛的，賀弓錦從小跟著看，單煙的飾演確實有獨到之處。

他甚至能透過單煙看見曾經母親穿著戲服站在戲台之上婉轉的唱著戲詞，可惜嫁給父親之後就斷了這個愛好了。

母親應該是難過的，但她選擇了順從。

等賀弓錦再一次把視線集中到戲台之上的時候，單煙已然退到了後台，賀弓錦長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不對勁。

戲台上都是台下戲迷扔的賞錢，梨園老闆歡喜的不得了，帶著琴師謝幕：「承蒙各位爺的照顧，梨園請了潭州名角林老闆，過幾天開一場大戲《穆桂英掛帥》希望各位賞臉。」

台下的歡呼聲太大了，賀弓錦只好站起身進了後台躲清閑。

單煙看著鏡子中的貴妃還久久沒回過神來，他恍惚間已經撫上了鏡子裡面自己的粉紅的臉頰。

不知道第多少次幻想，自己若是一個女人，或許一切的離經叛道都變成了金玉良緣。

「爺，舒城蘭花煮好了。」

張啟笑嘻嘻的跑了進來，手中提著白瓷青花茶壺，這茶盞是梨園老闆專程給他淘的一副名盞。

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單煙仔細的拆下盔帽，這上面的珍珠寶石都是上好的材料，是他送給自己的第一套名師製作的戲服。

江南李家，那是出名的戲服定製商鋪。

「小張，快幫我收拾好這盔帽，可別損壞了。」

單煙穿著戲服端起茶盞，彷彿是在飲酒，不過眼神已然清明，還流連忘返於華麗的盔帽之上。

張啟笑著拿出一個紅木盒子來，謹慎的托著盔帽放了進去：「知道爺寶貝這身行頭，還專門給盔帽定了花梨木匣子。」

單煙沒接話，細細品起茶來，若是說它茶香濃郁倒不如說是花香濃郁，眼神落到了賀弓錦帶來的禮盒上。

單煙有些期待的站起身，打開了其中一個，是那匹千山翠做出來的西服套裝，馬叔的巧思都在刺繡上。

千山翠上綉翠竹，亭亭玉立。

賀弓錦緩步走了進來：「喜歡嗎？」

單煙猛地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點頭：「喜歡，不過我當初只付了訂金，你去取他沒找你要尾款嗎？」

賀弓錦：「馬叔和你投緣，只要了訂金，你若是有空，穿上他做的衣裳去看他，他會很高興。」

此刻的單煙剛卸下盔帽，網巾束縛著他的頭髮，身後還有沒拆去的長髮垂在後面，沒了貴妃的威嚴，更添了一絲嫵媚。

「好。」

賀弓錦手上握著報紙，坐在梳妝室的角落，難得一見的拿起茶盞示意張啟給他倒一杯茶，他就靜靜的等著單煙卸妝。

陽光透過窗戶穿進來，縷縷金色的光線照在賀弓錦的身前，讓他變得不真切，他就躲在陽光後面，如夢似幻。

他一向是安靜的，垂眸看著報紙上的內容，最奪目的是潭州小生，其次就是他回國的消息，還有近期遊走於申城勢力之中的照片。

他看著報紙上的自己，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情配上腰腹間的手槍，真真是像他父親說的那樣，是個強盜。

他輕笑出聲，抿了一口茶，抬眸看過去，青色的簾子已經拉上了，單煙就在簾子後面換衣服，他有些期待西服穿在他身上的樣子。

所以單煙出來的時候他還在直勾勾的盯著簾子，把單煙嚇了一跳：「你不是在看報紙麼？」

賀弓錦把視線轉回了茶盞上：「看完了，單老闆過幾天就忙起來了，賀某多看幾眼。」

單煙轉袖擋住臉龐，有些嬌羞：「這身衣服好看嗎？」

賀弓錦笑著站起身：「恍若天仙下凡。」

單煙穿著西服，袖口只能擋住眉眼，堪堪露出一張紅唇，聽到賀弓錦的誇讚勾起唇角，笑得含蓄又多情。

「單老闆，我們走吧。」

單煙走在前面，練過基本功的身姿，雖說不如女人曼妙，但挺拔如松，翠竹綉紋的西服在他身上十分合適。

在陽光下，青色把他襯得更加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