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綺南帶花憐從澡堂出來以後，直接將人領到自己房間休息了。此時劉臨樺與吳天祿也各自在房內休息。若不是縣令為梧桐堂也設了宵禁，恐怕二人早已又到城郊勘探了。錢綺南已然換上凇山道長的的衣衫，來到劉臨樺的門前，敲響房門。許久，房內才傳來應答。

「是吾。」

「請進。」

劉臨樺坐在床前的八仙桌旁，一面還在挽著頭髮。

錢綺南進屋就探查到了一絲與劉臨樺截然不同的靈力痕跡，於是說：「師長可是在與山門師兄弟交談？吾來的冒昧了。」

劉臨樺束好發冠，擺擺手：「並無。許是大病初癒，時常覺得睏倦，假寐了片刻。」

錢綺南不在追問，開門見山道：「花憐還是不想開口的樣子，吾也不便多問。只是勘探了她周身沾染的靈力魔氣。」

「結果如何？」

錢綺南搖搖頭：「不曾發現異常。一絲魔氣也沒有，更不用說有沒有可能染上魔氣所致的疾病了。」

「貼身丫鬟尚且如此，楊府其他人也大同小異吧。陽秋道友也問過牧兄，楊府在隨後的瘟疫里也不曾有人病發。也因此，他們不免成了眾矢之的。」

「有一種可能。當時凇山的前弟子在湖心亭做過法，有沒有可能，楊府也請過他，在楊府里施展了一些隔絕魔氣的法術。」錢綺南沉思著，越過劉臨樺望向窗外黑黢黢的夜晚，「因著後來縣令將道友判為罪人，楊府也不好聲張。」

「不無可能。」

劉臨樺摸了摸衣袖，仔細看，他的另一隻手緊攥著衣袂，似乎藏著什麼東西。不過本人面如常色，繼續分析道：「你我也見識過那兩道魔氣非同等閑，能夠施咒將其隔絕，那位道友道法深厚可見一斑。橫遭此禍，真是可惜了。」

兩人沉默了一陣，像是為道友默哀。初春的夜風還帶著寒意，鑽入房內，叫屋子降溫下來。

良久，劉臨樺靈光乍現，問道：「子嘉，那塊玉佩還收在你身上嗎？」

錢綺南從懷裡掏出被靈力包裹著的玉佩，遞給劉臨樺：「師長可是有什麼猜測？」

「既然全府上下都沒有沾染魔氣染疾的癥狀，魔物還有另一種致人死地的方法。」

「師長是說，抽取魂魄？」

「是。」

劉臨樺指尖凝聚一些靈力，虛指在玉佩上方。玉佩中的青煙像是被靈力吸引一般，跟隨著他的指尖轉動。

「依照牧兄所言，路良哲看到的楊慧秀，可能就是她的魂魄所化。抽離了如此多的魂魄，真身難免虛弱不堪。」

錢綺南也湊近去看，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感慨：「凡人的全部魂魄，也只有這麼一小些嗎？」

「雖然凡人魂魄不強，不過與那兩道強力的魔氣共處這麼多日子，難免會有消耗。」

劉臨樺將手指穿過靈力編織的手帕。他的指尖散發出淡金色的靈力，瞬間被青煙包裹住。青煙像是金魚吃食一般不停地圍繞在手指四周，肉眼可見地吸取著劉臨樺的靈力。過了一會兒，劉臨樺收回手指。青煙明顯活潑許多，包著一些還未消化的金光轉圈圈。

「事到如今，楊慧秀的魂魄是否還完整，這些靈力能不能支持她再度化形，只能看造化了。」

「若是楊慧秀的真身能夠講述這個案子，許多疑點想必可以迎刃而解了。」

錢綺南小心翼翼地收起玉佩，揣到懷裡。

「吾要與師長說的就是這些。沒有別的什麼事，就先行告退，不打擾師長了。」

劉臨樺似乎鬆了一口氣，回道：「嗯，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不知我們今日的行動有沒有傳到縣令的耳朵里。明日一早，還是先按原定計劃出發。」

「吾擔心師長……明日我和吳天祿再探茅屋，師長留在梧桐堂問問花憐吧。」

「也好。那樣濃重的魔氣也不適合楊慧秀的魂魄深入，明早你將玉佩留在我這兒。」

「是。」

錢綺南沒有多話，退出了屋子。

劉臨樺眼見的房門禁閉，門前的人影離開了有一陣子，才鬆開緊攥的衣袖。一隻散發著靈力的蜻蜓從劉臨樺的衣袂之中，撲閃著翅膀飛到了劉臨樺眼前。

「看來你們對此事十分上心。」玄之的話語中透著一些擔憂。

「尋常的案子還能交給梧桐堂的其他人等，」劉臨樺不自覺帶上了勸說的語氣，「此案一則有損道門的名譽；二則出現這麼濃重的魔氣，交給梧桐堂這些道門半吊子也不妥當。」

「行，你叫去茅屋的那兩個小毛頭也當心一些。」

劉臨樺伸手去接懸停半空的蜻蜓，蜻蜓也順勢停在了那人的掌心。

「聽玄君口氣，似乎是知曉內情。」

玄之的蜻蜓很快地撲了幾下翅膀，像是慌了神。沉默了一會兒，他決定說出實情：「我是知道一些，但不能告訴你們。只能說，明至城時刻有危險。你們儘快離開。現在凇山才是絕對安全的地方。」

「某知道了，」劉臨樺點點頭，忽然說，「七煞匯聚的傳言，是真的吧。」

……

蜻蜓的身形有一瞬間定格住了。過了一會兒，劉臨樺的識海才有聲響傳來：「是。魔族要向道門宣戰也是真的，不知道你們這邊準備的怎麼樣。」

劉臨樺笑了，說：「某不相信是玄君。」

「我？」

「是，某不相信是玄君召集七煞的。玄君身後是否另有『高人』。」

「……恕難相告。」

劉臨樺自顧自說自己的猜測，也不管玄之是否會回應：「拿道黑色的魔氣是之前被道門封印的魔界大人物。被封印的魂瓶之前被保留在道門，不知為何來到了凡間。那位道友發現封印時，封印已有裂隙。他似乎想要極力維持封印，但是失敗了。如今解除封印，有魔物接應這『大人物』，召集了七煞。」

蜻蜓趴在劉臨樺的手心，一動不動。

「凌駕於七煞之上的魔族人物，玄君算是一位。但玄君不見得，有能讓七煞信服的力量。凌駕於七煞之上，又有能力召集七煞，會是哪個『大人物』呢？」

答案呼之欲出，蜻蜓還是不打算有所動作。劉臨樺也停住了嘴，只是一手虛握著蜻蜓，一手沉在懷中，不一會兒便入定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