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侖把朝政公文處理得差不多，想起自己也有好幾日沒見方羽璨，於是心思一動就起身去地牢，兩個貼身侍衛也隨之跟上。

一來到地牢卻沒獄卒上前迎接，這很不對勁，郅侖皺起眉頭，快步走到關押方羽璨的那個囚牢前，看著趴在幹稻草上毫無動靜的人，一招手，貼身侍衛立刻抽刀把鎖給砍開。

郅侖踹開門大步走進去，在「方羽璨」身邊停住，眉頭卻皺得更緊，蹲下身來，伸手把對方的頭髮撩開，露出了一張本該在這裡看守的獄卒的臉！

「快召集人手。」郅侖眼神陰沉，「無論生死，都要把人抓回來！」

「是！」

此時他們兩人正躲在一處荒廢的院子角落裡，聽著外面大批侍衛跑動吆喝的聲音，餘聲晚緊張得直冒冷汗，他們逃跑途中又去偷來了兩套奴才的衣服換上，要追蹤應該沒這麼快能追蹤得上。

「這裡守備森嚴，加上我們已經被發現逃走了，肯定會加派人手看住每一個大門，我們沒這麼容易能逃得出去。」方羽璨說道。

「那怎麼辦？」

「先等他們搜尋完再說。」

這時院子大門突然被踹開，他們皆是一驚，看著大批侍衛衝進來把全部房間翻了個遍，為首的那個侍衛面容嚴肅地掃視四周，餘聲晚用手緊緊捂住嘴，呼吸都盡量放輕。

這翻找的時間像是度過了數年般漫長，他們一無所獲又全部撤了出去，看著人終於走完了，餘聲晚才敢放鬆身體大口呼吸。

「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方羽璨語氣很堅定，但他不敢抱太大希望，現在對方體力還沒恢復，他還要想辦法出去找吃的，按照現在這搜尋的情況，要多久才能出這個門還是未知數。

「嗯！」餘聲晚也不敢說泄氣的話，勉強笑著點點頭。

餘聲晚把人救出來，也沒想過下一步要怎麼做，他只知道方羽璨不能再呆在地牢里受苦了，誰知道接下來郅侖還會做出什麼殘暴的事情。

他們暫時靠著牆休憩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餘聲晚很早就醒來了，發現方羽璨不見了他很是慌張，著急地在四周找了一遍，都沒看到人影。

正猶豫著要不要冒險出去找人，就聽到身後有人呼喚自己，他轉過頭就看到方羽璨從牆頭敏捷地跳了下來，遞給他兩個包子，「快吃！」

他接過包子，「你去廚房了？」

「嗯，外面沒這麼多人巡邏了，應該很快就能出去了。」方羽璨從衣服兜里拿出來兩個包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那模樣看起來是真的餓壞了。

餘聲晚也咬了口包子，還是不太放心，「你別再出去找吃的，太危險了，我們先餓兩天，等風頭過了再說吧？」

「好。」

這巡邏的隊伍幾乎一整天沒歇過，不停地圍著整個後宮在反覆搜尋，之前院子的大門被踹開，他們不敢關上，怕被發現端倪，所以這次他們直接衝進來搜查，這次搜查得更仔細，連床底都不放過。

領頭的侍衛看到了這邊假山和草地的情況，招了招手讓兩個人過來搜查，看著兩人提著刀走過來，揮刀把高聳的野草給砍下，一邊砍一邊越發地靠近，餘聲晚只覺得是死亡的步伐快要接近自己，握緊腰間的刀，盤算著待會兒怎麼衝出重圍。

「嘰！」他的身後忽然傳來老鼠的叫聲，那兩個人停住腳步，「好像是老鼠。」

「那邊有找到什麼嗎？」侍衛首領問道。

「沒有，只有老鼠。」

「走！去下一個地方！」

看著那兩人重新倒回去，跟著大隊伍離開了這裡，餘聲晚覺得這真的是死裡逃生，差一點點就被發現了，話說回來這裡真的有老鼠嗎？他困惑地回過頭，看到的卻是隱約掛著笑意的方羽璨。

「……不會吧？」

方羽璨動動嘴，發出極似老鼠的叫聲，他又驚又喜地跳起來，「你太厲害了吧！」

「噓！」

他趕緊捂住嘴，屏住呼吸聽了一會兒四周的動靜，確定沒人靠近，他們對視一眼，忍不住小聲地笑了起來。

「小時候我就很喜歡模仿小動物的聲音，被囚禁在地牢的時候，我聽到最多的就是老鼠的聲音，無聊時我就會模仿它們的聲音玩，彷彿能跟它們進行溝通。」方羽璨靠在假山邊上，「有時候我覺得，這些人人喊打的小玩意，可比人有趣得多。」

那是方羽璨第一次這麼完全放鬆自己，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微微眯起眼睛仰頭望著天空，屬於青年那般朝氣終於浮現出來，若是方國未亡，此時方羽璨應該身著皇族衣袍，頭髮盤起，悠然地坐在荷花亭子里與人把酒言歡。

「如果能出去，你最想做什麼？」

方羽璨的眼神動了動，「拜祭我的父王母後，以及被殺害的無辜子民。」而後緩緩看向他，「再找處荒無人煙的地方，搭一個簡陋的木屋，與你一同相依為命，共度餘生。」

「你……不恨他們三個人嗎？」

「恨，也不恨，恩怨情仇，是錯是對，兜兜轉轉皆是解不開的結，不如遠離塵世，放下過往。」

餘聲晚笑了，「你這是什麼都看透了，何必找什麼荒無人煙之地，直接找一個佛寺當和尚算了！」

「那不可，和尚要戒七情六慾，我……暫時還不能。」

天空忽然下起絨絨細雨，餘聲晚避開對方的視線，催促對方快到屋檐下面躲雨。

他們拂去身上的水珠，不約而同地陷入了安靜。

「阿晚，我教你一點防身的武功吧。」方羽璨忽然開口道，「要是真的被抓住，你也能儘快脫身，保護自己。」

餘聲晚想了想覺得這個提議不錯，「成！」

方羽璨走進屋子裡，裡面已經被那些人翻天覆地地翻找了兩次，到處一片狼藉，走幾步就容易踢到東西。

對方就從這堆廢墟里找著什麼，他很想問，但沒有開口，看著對方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停下動作，欣喜地把找到的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個銅燭台。

「你要點燈？」

「不是。」方羽璨把上面的蠟燭拔出來，燭台橫放在地上，舉起獄卒那把大刀把它劈成了兩半，對方撿起尖銳的那一頭，像是長針一樣的東西遞給他，「你好好藏起來，這是極鋒利的利器，我教你怎麼用。」

於是方羽璨教給他一個很簡單卻很有效的制敵招式，他反覆練習了數百遍，本還想繼續練習，但沒吃什麼東西，體力實在有點吃不消，還是先暫時歇一會兒。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停，方雨璨提議道：「那些人應該不會再找來了，不如你先到床上睡一晚，我來守夜。」

「那不行，我來守夜，你睡吧！」

「我身上有武功，能護你，你不必再憂心我的安危。」

說得好像也有道理，要是真來人了，餘聲晚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只能是拖後腿。最後他只能是同意了，脫下外衫，躺在床上蓋好被褥，他總覺得現在這麼危險，不該毫無戒心地睡著，看了看站在門邊安靜地等雨停的人，一股安心之意慢慢地湧上來。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急忙起身往外看去，站在門口守夜的人此時坐在門邊上小憩了起來，外頭還是昏暗一片，天邊微微發亮，雨也停了。

看來他是睡了很長時間，現在該輪到他來守夜了。餘聲晚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外面寂靜一片，很多人應該還沒醒來，不如趁這個機會他去廚房偷點吃的？

按照之前的規律，那些侍衛起碼要到晚上才會再來巡邏這裡，餘聲晚穿上外衫，把銅針藏好，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方羽璨睡得很沉，大概是太累了，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動靜。

餘聲晚不太認識這邊的路，先躲到牆角，看著幾個宮女匆忙地快步經過，應該是要趕著去服侍別人，他再耐心等一等，後面很快有奴才端著食盒急急忙忙地趕路。

看來那邊就是廚房了！

他快速跑過去躲到另一處的牆角，就這樣慢慢摸索著尋找廚房，終於看到越來越多奴才端著早膳從一個紅漆門出來。現在他還不能進去，太多人了，再等等。

耐心等著出來的人越來越少，餘聲晚聞著那香氣肚子早就叫喚了好幾輪，實在憋不住快速溜了進去，先躲到隱蔽的地方觀察一下，確定沒人再溜進廚房。

他熟練地打開蒸籠蓋子，快速拿走四個包子揣衣服裡頭，猶豫了一下思考著要不要拿多一點，但是東西太多不好跑，還是等下次吧！

「我說這隻臭老鼠的背影怎麼這麼熟悉……」身後傳來的聲音把餘聲晚驚得身體一僵，「原來是熟人啊！」

他緩緩轉過頭去，在看清門口站著的人之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餘聲晚，我可找著你了！」之前逮過他的那個看守廚房的胖子，此時臉上堆滿了不懷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