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鵬卻是哼笑一聲，拍了拍賀弓錦的肩膀反問道：「難道我不管這事兒，出了問題就能不找我麻煩嗎？上級哪裡會找劉程，還不是你老爹上去頂著？」

賀弓錦無奈的搖了搖頭，脫掉手上的白皮手套，扔在了垃圾桶上面：「那看來我接手的是您的爛攤子啊，這大鍋您就放心讓我扛在身上？」

賀鵬爽朗大笑：「虎父無犬子，為父還是很相信你的，加油幹吧！」

父子倆的背影在小巷裡面變得朦朧，原本晴空萬里的申城變得暗淡了下來，估計最近有雨，他們上了車消失在街的盡頭。

一連幾天都沒見賀弓錦到梨園來，單煙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當時的表白還是因為連續幾天的細雨。

或者兩者皆有，他也借著雨躲幾天清閑。

春雨返寒，張啟拿著舒城蘭花走過來的時候盡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這幾天爺的心情不好，他可不想招惹。

單煙無意識的嘆了一口氣，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小張，林老闆是今天到申城嗎？」

張啟點點頭：「是的，爺要是去接的話，現在差不多就要動身了。」

單煙垂眸看了看茶盞中的茶，陣陣茶香縈繞在鼻尖，他有些煩躁的蓋上了蓋子，不再去想那個讓人煩心的男人。

「走吧，我們去火車站。」

他起身出了門，今日穿的是那身螺鈿紫的西服，內搭的白襯衫，可惜他不會系領帶，無法讓這身韻味更濃。

衣擺綉著一尊香爐，縷縷煙霧往上，纏繞在他身上，那煙霧像有生命一般，栩栩如生，隨著他的走動變換。

他仔細研究過，多半是絲線的把戲，透過光的折射展現出動態的效果。

張啟連忙拿了兩把傘跟過去：「爺，外面在下雨。」

單煙接過傘，順便攔了兩輛黃包車，天氣不好，路上的人也很少，只有黃包車夫冒著雨想趁機會多賺一些錢養家糊口。

「師傅，去火車站。」

黃包車車夫擺手道：「爺，這兩天那邊都封禁起來了，來往麻煩，我只能送到泉平路口，您的自己進去。」

單煙有些疑惑，這幾天他沒看報紙，滿腦子都是那天告白之後的事情，估計是又出了什麼事吧，這申城，早就不太平了。

張啟最近也沒聽到什麼動靜，火車站離梨園還是太遠了，他立馬走上前：「出什麼事情了？這麼大動幹戈的？」

車夫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聽說是那邊監察廳丟了個什麼文件，要挨個搜身。」

張啟也嘆息了一聲：「沒辦法，世道太亂，您把我們送到路口就行。」

單煙也不多話，抬步上了車，外面的綿綿細雨落在西服上幾乎看不見，但時間久了螺鈿紫也深了一個度。

這一路上都十分安靜，往日那些小攤鋪因為天氣不好收了大半，只有些許轎車在街道上來往。

車夫跑了好久才走到泉平路口，果然一落地就看見一群身穿巡捕制服的人站在路口兩端，手上不是拿著槍就是木棍。

單煙多給了幾個大洋，兩個車夫都喜笑顏開，又多囑咐了幾句：「爺，我看您文文弱弱的模樣，可千萬別和官兵起衝突，咱們老百姓是搞不過他們的。」

「謝謝，我知道了。」

單煙站在前面，把手上的黑傘撐開了，這雨雖然不大，煙霧似的撲在臉上也不舒服。

他打量著路口，兩邊已經立起了木柵欄，有幾十個警衛在兩邊搜身，還有一個官位高些的在旁邊巡視。

看來那個丟了的文件很要緊，不然警察局不可能出動這麼多人。

不過這些事情單煙也懶得多想，帶著張啟就往裡面走，倒是比他想像中的要簡單一些，警衛只是拿著木棍在他身上探了探，一臉不耐煩的叫他快走。

張啟過了檢查立馬跑了過來，壓低聲音說道：「爺，你說什麼文件能讓他們這麼著急啊？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封路。」

單煙：「我也不知道，現在特工橫行，多半是關於卧底身份的文件吧，咱們趕緊接了林老闆回梨園就好了。」

這個路口離火車站也沒幾步路，等他們走到火車站，剛巧到了一班車，看著人流涌了出來，張啟立馬扯著嗓子喊。

「林音音！林老闆，我們是申城梨園派來接您的，往我這裡走！」

這裡人多嘈雜，他扯著嗓子喊了幾遍都沒什麼迴響，正準備清清嗓子再喊一遍就被人從後面拍了拍。

那人長得挺高的，只是身板不算大塊，飾演文弱小生還可以，若是楚霸王那等武生就沒感覺了。

「是在找我麼？」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環繞了四周，似乎是第一次出遠門，她生的好看，具體說哪裡好看說不清楚，只知道第一眼就賞心悅目的。

張啟呆了一瞬立馬回神：「請問是唱小生的林音音嗎？」

林音音燙著一頭時尚的捲髮，身上也穿著白色的包臀旗袍，高鼻樑櫻桃口：「就是我，梨園老闆就派你來接我嗎？一點排面都沒有。」

她語氣嬌俏，有一些搞怪。

張啟立馬跑到單煙身旁：「我們單老闆親自過來接你，已經很有排面了林老闆。」

林音音這才注意到一旁穿著紫色西服的男人，那人抿著唇，臉龐白皙幹凈，身量比她稍微高一些：「這位就是我的穆桂英吧？」

單煙低頭淺笑，眉眼明媚，狐狸眼多情：「宗保，起駕回府罷。」

從人流裡面又擠出了一個女孩兒，穿著傳統的麻布衣裳，梳著辮子，手上還提著兩個黑皮行李箱。

「音音姐！你帶了什麼啊！超重的！」

張啟非常自然的接過了行李箱，其實也算不得沉，不過女孩子體力確實會差一些：「走吧兩位爺。」

單煙給林音音撐著傘，那丫頭也機靈的給張啟撐著傘，四個人往外走，這裡人流量太大，基本上都是人挨著人，單煙不喜歡這種汗味，輕皺著眉頭。

雨天本就有一股淡淡的土腥氣，夾雜著汗味更難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