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哭泣的烈焰
小說: 如果愛晚來風急 作者:西洲先生 字數:2116 更新時間:2024-03-05 09:00:26
「阿熙,山野千里,你是我藏在星星里的浪漫。」
……
江明熙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緊緊抓著自己左手的宮燁宸,他看上去很累很疲憊,還很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
他夢了那個夏天,那個站在自己面前明媚的少年,拍著胸脯說要保護自己直到一百歲。
多麼絢爛美好的夢,多麼深情溫柔的誓言,他信了。
江明熙一直相信著宮燁宸的這句話,身為孤兒,無父無母,他能活到什麼時候都不是一個定數,而這個少年卻說要保護自己直到一百歲。
是玫瑰,還是茉莉?又或者是風鈴草,還是雛菊?他就那麼溫柔的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之中,不黑不白的世界,高級的灰色,多出一道絢爛的色彩。
穿過那幕布,擁抱溫柔,是他曾經唯一想要去到的彼岸。
可是彼岸太遠,追隨的腳步變得匆忙,清晰的心跳變得慌亂;後來有山石滾落,將他即將到達的彼岸,變為廢墟,建立起一座牢籠。
現在的他,看著面前的宮燁宸,要如果再無面對?他的勇氣在這一生的追逐上已經用光,身心俱疲,即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任由深淵將自己吞噬。
宮燁宸緊緊的握著江明熙的手,他聲音顫抖著,說道:「我可以一直保護你的,我會一直保護你,我一直在做這件事啊。」
江明熙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他該如何回答這句話,他想不出來。轉頭看向窗外,依舊是霧蒙蒙的一片,原來他的世界還是沒有迎來光亮,「想看看陽光了。」
他淡淡的說道,夢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絢爛漂亮,有金色的稻田,明媚的陽光,蟬鳴的清脆,還有天空掠過的青鳥和山間流淌的小溪。
「會有的,天氣預報說過兩天就會出太陽了,到時候你想去哪裡玩,我帶你去。」宮燁宸連忙說道,他順著江明熙的每一句話,生怕再出什麼岔子。
但是,江明熙仍舊不轉過頭來,看自己一眼。
即便是他注視著自己的時候,他也感受不到江明熙的視線,他的眼裡好像已經沒有自己這個人了,透過自己,江明熙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我想見一見沈池!」這個時候,江明熙忽然開口說道。
宮燁宸瞬間一愣,臉色立馬沉下來,緊握著他的手,咬著牙,「他現在很忙,可能沒時間來見你。」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傷害他嗎?」江明熙出奇的冷靜,他早就猜到了,但是他還是會忍不住去詢問這件事情,在這所有的事情之中,沈池並沒有任何理由能夠牽扯進來。
但是,江明熙知道,是因為自己。
宮燁宸不想說這件事情,他擔心自己多說什麼,會讓他有其他不好的情緒,他勉強壓抑住心裡的不爽,站起來說道:「不要想有的沒的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給你買點吃的,醫生說你現在只能吃一些流食,喝點湯怎麼樣?」
「隨便吧。」江明熙淡淡的回答道。
病房裡安靜了下來,江明熙坐起來,胃裡還是很不舒服,嘴巴里也非常痛,玻璃劃破嘴巴的時候,看著鮮血一點點的滲出來,江明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脫。
疼痛,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流血讓他內心平靜。
江明熙轉頭看向床頭櫃上的手機,他拿起來,翻開通訊錄,看著沈池的聯繫方式,他顫抖著,想要撥透過去,想問問沈池最近的情況。
可是,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沈池也不會遇到那些事情,離開,斷絕聯繫,真的才是最好的選擇嗎?
宮燁宸買了一些山藥粥,管家先生從家裡帶來了燉好的魚湯,宮燁宸還買了一下很漂亮的蛋糕作為甜點。
他站在醫院門口,心裡還在後怕,拿出手機給溫瑜撥透過去。
「大少爺,又出什麼事情了?」溫瑜接起來宮燁宸的電話,就問道,他大致是猜到可能是江明熙又出什麼事情了吧。
宮燁宸沉默一會,才緩緩把事情跟溫瑜說了一遍,「你不是說他情況控製得很好嗎?為什麼還是發生了這種事情。」
溫瑜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傷害自己這種事情,是對應了內心痛苦的一種緩解方式,對他們來說,就相當於沉在水中的房屋頂上打開一個小小的窗口,他們可以游上去,呼吸一兩口新鮮空氣,等到傷口不疼了,漸漸好了,這扇窗就關閉了。」
「……」宮燁宸很苦悶,他不太能理解,既然開了窗,為什麼不游出去。
溫瑜當然知道宮燁宸不會理解這樣的事情,然後嘆了口氣,說道:「你現在要擔心的,不是說江明熙的情緒狀態下做出這樣的事情,要怎麼辦。你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是,對於抑鬱症患者來說,傷害自己這種事情,是會上癮的。」
宮燁宸瞬間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這麼說,你可能不會理解,說是上癮也不準確,應該說是一種習慣行為。」溫瑜解釋說道,「傷害自己,是他們紓解情緒的主要調節方式,所以會出現習慣行為,也就是上癮,所以你……」
「我知道了。」宮燁宸立馬回答,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了解這一類患者的所有心理,再加上江明熙也不願意和自己提起這方面的事情,他更加不了解現在的江明熙到底是在想什麼。
如果出現這種習慣行為,以後要怎麼辦?
繼續看著他的身體變得傷痕纍纍嗎?
心臟彷彿停滯,窒息的感覺壓抑的宮燁宸快要暈過去。
江明熙手握著手機,那個號碼遲遲按不下去,該如何,拯救自己又拯救他人?
江明熙的眼淚悄然落下,現在的人生如籠,處處都是被自願,那萊剋星頓的槍聲,也不知道何時能響起,活著的這條路上空氣是如此壓抑,歡聲笑語卻都只出現在小說和電影里。
曾記得小小的自己也放飛過大大的紙飛機,也曾經蹲在樹蔭下看過一整天的螞蟻,現在卻成為笑不出的機器。
到底誰能來教教他該如何再次呼吸,什麼是微笑哪裡有繁星,積極的治療或許能夠改變自己,可是眼前的色彩為什麼還是在不斷黯淡下去。
能夠活著走完一生,就算是最大的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