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今天還剩下的項目有跳遠決賽，一百米決賽，三千米長跑，四乘一百米接力賽，還有團體項目，拔河……最後是各班老師四百米的一個比賽。”姜主任又開始做動員工作，“看著大家在操場上奔跑的樣子，我覺得很欣慰，這才是青少年應該有的面貌！加油啊運動員們！”

林希坐在座位上，低頭看手機，她頭上頂著夏榆強行給她蓋上的大外套，說是給她擋擋太陽。

三千米長跑向來都是重頭戲，比賽時間也是最長的，夏榆等會兒就要去升旗台處報到，臨走之前特別自信：“你們可以想一下，等下咱班拿第一的時候該發表什麼獲獎感言。”

萬達鼓掌：“第一名預定。”

羅文嘉：“牛比，就看你了榆姐。”

林希帶起其中一隻腳踢了過去：“廢話少說，趕緊滾。”

夏榆去了，背後0448四個數字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

夏榆過去之後，羅文嘉、呂諾雲他們聚在一起商量著寫廣播征稿給A班唯一一位長跑選手加油打氣，幾顆腦袋凑在一块兒商議半天，悅榕扭頭：“希姐，你幫我們看看，這樣行不行？”

林希伸手接過，發現這哪裡是什麼加油打氣廣播稿，這就是份夏榆想要的獲獎感言。

上面是京介歪歪扭扭的字跡。

-勝利屬於榆姐，屬於A班，感謝其他長跑選手的參與，很可惜也很無奈，你們注定是這場戲裡的默默無聞配合演出的小配角。

“……”

京介眨眨眼睛問：“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才華。”

“厚顏無恥，運動會之後可能還會被人套麻袋揍一頓，”林希頓了頓，又說，“不過你們榆姐肯定很喜歡。”

羅文嘉他們興冲冲地把稿子投了出去，跑回來的時候順便隔著跑道跟賀朝打招呼：“榆姐，加油啊，我們給你準備了驚喜！”

長跑報名的人並不多，每個班也就那麼一兩個，還都是被迫上陣。誰也不願意跑這麼多圈，跑個短跑還能衝刺耍帥，可三千米呢，當眾展示什麼叫氣喘如牛、生不如死？

夏榆站在隊伍最後，人群裡最惹眼的那個。

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夏榆轉過身，然後隨手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揚聲說：“朋友，透露一下？”

“很神秘的，”萬達搖搖手指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夏榆站在原地，看着A班幾位活跃又热情的同學走回到班级座位那边，目光不由自主地挪開，落在角落后排的某个人身上

林希玩著手機，看到林奏深傳來的訊息點開來看

林奏深：希希啊，我聽說你們運動會在補辦啊？

林希點開照相機，打算拍張照片給林奏深看，等她將手機舉起來，正準備調整角度，就在鏡頭中央看到了某姓夏名榆的大正妹：“.........”

大正妹動作表情相當浮誇，面對鏡頭，右手扯著衣領，嘴角三分笑意，很明顯的擺拍，又自信又酷。

POSE擺得可熟練。

林希手指一抖，差點就把照相機給關了。

神經病啊。

戲真的多這個人。

……誰他媽要拍你？

林希忍著把手機砸出去的念頭，但是看著夏榆維持半分鐘這個姿勢不動，毅力驚人，最後還是按了快門鍵。

生怕夏榆拍上瘾，再換幾套擺拍姿勢接著秀，林希拍完之後把手機往衣服口袋裡塞。

隔了一會兒，等夏榆上跑道排隊，林希才又把手機拿出來，解開鎖，螢幕上是剛才拍的那張照片。

逆著光，人物有點黯淡，但畫面中央的少女還是很耀眼。

“三千米，準備——”

隨著一聲槍響，拉響了三千米長跑的號角。

十幾名運動員腳尖頂著白線，在槍響的瞬間沖了出去。

“其他人我倒是不擔心，但是隔壁班有個耐力賊好的，以前還是校隊運動員，就那個，第五個，”羅文嘉探頭張望，有點擔憂，“........榆姐怎麼開始就跑這麼快，控制一下啊。”

萬達：“體委，我們換個思路，因為她強。”

“強個屁，”林希編輯完朋友圈，正好聽到萬達這句話，抬頭說，“戲精”

呂諾雲鼓鼓掌說：“我竟然無法反駁。”

夏榆跑在前面，足足領先了其他人半圈，全校目光都在她身上，跟著她繞操場。

旁邊班級有幾個男生聚在一起說個不停：“真的只有三千米嗎，我想多看幾圈，好正。”

林希往後靠了靠，眯起眼晴，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煩。

......有什麼好看的。

“來了來了！”羅文嘉搬了凳子坐在林希後面，每次看夏榆跑過來都要帶著全班喊口號加油助威，他激動得屁股都不由自主離開了椅子，半蹲著，開始倒數三二一，“整齊一點，喊出咱班的風采！”

等夏榆跑近了，羅文嘉他們帶頭狂呼：“A班第一！榆姐無敵！”

足足喊了三遍。

夏榆經過班級的時候腳步放慢，手抓著衣摆，大概是跑了四圈覺得身體發熱，邊跑邊把卫衣給脫了，周圍看台上的男生一陣驚呼。

夏榆脫完衣服，喊了句：“小希！”

林希還沒反應過來，夏榆已經把衣服往她那邊扔，跟傳球似的，正好扔在林希腳邊，然後夏榆邊用裡面那件單薄的打底衫擦領口汗邊說：“幫我拿著。”

等到三千米長跑只剩下最後一圈的時候，A班那份廣播稿終於被抽中，雖然很可能是實在沒有稿件可以念，才不得不拎出這份糟糕的投稿。

“高二A班來稿，勝利屬於榆姐，屬於A班。”

念稿件的是個學生會小姐姐，聲音活潑，咬字發音很刻意地在模仿播音腔，她念到這裡頓住了，隔了幾秒才猶猶豫豫地往下念：“感謝其他長跑選手的參與，很可惜，額，也很無奈……”

等學姐全部念完，全場安靜無聲。

夏榆聽到“小配角”的時候直接停了下來，停在離終點一百米處左右，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配合著三班的廣播稿，衝場下的人揮手致歉。

看來是又想秀一場了。

反正夏榆領先了第二名半圈，班裡人他們也就配合配夏榆演出。

於是全校眼睜睜看著夏榆在終點前，手撐在膝蓋上喘氣，嗓音低啞地問：“第一是誰？”

A班同學喊：“——夏榆！”

“大聲一點？”

“夏榆！”

“……”

夏榆顯然入戲很深，順便把高二A班全體也帶瘋了，士氣空前高漲，自信到近乎盲目。

林希沒臉看，低頭P圖，把剛才拍的那張照片調了調光。等她再抬頭，就看到隔壁班那位不容小覷的長跑競爭對手，趁著這群A班的神經病還在瘋狂膨脹，越跑越快，不動聲色地越過某位戲精，直接衝向了終點：“……”

高二A班第一沒拿到，但也一戰成名，以意想不到的尷尬載入瑞山一中運動會史冊。

林希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和隔壁班的距離，認認真真地琢磨著要不要把座位往隔壁班挪一點……實在丟不起那個人。

在場很多女生都很驚訝，沒想到除了男生以外，竟然有女生也做得出這種有點丟臉的事情

“A班這群人，不會是讀書讀傻了吧？”

“可能性很大”

A班班主任倒是看得開陳老師全程笑眯眯地：“有趣，年輕人，有趣。”

“有趣什麼啊，”羅文嘉抱著頭說，“我去，太尷尬了。”

萬達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尷尬到窒息。”

悅榕：“別說了，我已經死了。”

夏榆去廁所洗了把臉，水滴順著脖子往下淌。夏榆坐下說：“你們聽我說，這是個意外，我的實力……”

林希直接拎著瓶礦泉水往夏榆懷裡扔：“騷操作的實力？”

夏榆接過，灌下去大半瓶，又說：“真的是個意外，我還是很強的，看到我領先的那個大半圈嗎，我簡直是一騎絕塵。”

“戲精”林希說，“閉嘴行嗎。”

最後是全校老師的比賽。

大家看熱鬧居多，畢竟平時只能看到各科老師在講台上上課的樣子。

“這個也算班級分吧，”夏榆捏著瓶口，往林希那邊凑過去，“老陳要是能拿個第一，咱班說不定……”說不定就有救。

林希說：“你想想老陳打球什麼樣，參考一下。”

“.......”夏榆改口，“算了，當我沒說。”

高二A班對陳老師沒抱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

看到其他老師四百米都跑完了，他們班老陳才跑了一半，沒有人覺得哪兒不對勁。

尷尬來得快去得也快，尤其夏榆本來就沒臉沒皮，帶領全班選擇性失憶，又重新瘋起來為老陳加油打氣：“加油！跑完就是勝利！”

最後老陳果然不負眾望，穩穩地拿下倒數第一。

臨近放學，所有項目結束。

江承起身喊著‘大家手邊的垃圾一定要清理幹净’，羅文嘉提醒大家把號碼牌和別針交給他。

周圍是各班級把椅子搬回教室的拖拽聲。

散場這兩個字，經常給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林希坐在座位上，看周圍人越走越少，椅子越搬越空。

恍惚間，夏榆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走了，小孩”夏榆一手拎著椅子，另一只手伸在她面前，“回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