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散 x浪客萬葉

屋簷下的晴天娃娃做的略微有些粗糙,嘴巴有些猙獰地咧著笑,被惡劣的孩童用有顏色的石頭刻上了 兩顆歪歪扭扭的板牙,叮叮噹當被吹著響以示抗議。身著一身骯髒布衣的小孩坐在神廟門口的石階上,手裡捏著塊明顯用來打發她的半個米餅。「雪櫻,你這是拿這裡當家啦?小心神明大人生氣，把你趕出去喲。」男人跟著被雨水滲濕的鞋啪嗒啪嗒地踩著泥水來到小孩面前,收傘時故意將水濺到雪櫻身上,滿意地看見小孩盯著麵餅被打濕的變得軟趴趴的地方癟起嘴。今天的雨下的不是很大,但惱人的是一直持續不斷綿綿地落下,世界被它蓋了一層霧面,朦朧,慢慢浸濕萬物,連呼吸都是潮濕的,胸​​口像堵了口棉花。

“做什麼呢?我們該進去了。”

一名縮著發的女子過來催促著。

「啊,抱歉,我在跟雪櫻玩呢。」男人將傘遞給妻子,和她一起跨國門檻進入神寺。

今天神寺的人流如織,來來往往,巫女不斷地更換著毛巾擦拭著被人們帶到台階上的水漬,以防此神寺的神明滑倒,因為神明他總是光著腳。

是的,這間神寺的神明,是可以被真真切切地看見

的。

“是一個留著短髮的小男孩,穿著童子水乾服,頭上披著頭紗來的。”

許多人都說他們的神明的外表是這樣的。

「欸?你是怎麼知道的呢?」茶屋的伙伴們都放下手中的活兒,詢問著敞著領口坐在木椅上大談特談的客人。

鬍子拉碴的鐵匠使了個眼色,夥計非常有眼見地彎下腰迅速地倒好一碗茶水遞去。

等他豪飲完,才得以地回答起問題:「我當時祈求了好久請讓我升官發財吧,我那麼多年都一直練著 這不入流的鍛技,根本沒人來買我鍛的東西,入不敷出,真的是過夠了這種苦日子啦。 」

“然後呢?”

男人慢吞吞從袖子的口袋裡摸索出一根煙鬥,捻了把煙草往裡一塞,點上火,瞇著眼吞雲吐霧起來。

「因為一直沒實現,再加上我一直鍛不出好東西,

我本來就想隨便投個湖算啦,反正也沒錢,那時候甚至馬上就連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都要沒咯。

「 他左膝的布料已經起了毛邊,手無意識地在上邊搓 著。接著猛地吸入一口煙,又轉頭集數噴吐在店夥計臉上,看他嗆地連連咳嗽後大笑起來。

“就在我把家裡僅剩地那點東西都全部一次​​吃完準備上路時,我看見有一個孩子站在我家門口,披著頭紗,就突然出現了,差點沒把我直接嚇過去。”

「咳......咳......他就是神明?”

“是啊,我當時還對他特別兇惡想趕他走。”

「你是哪家的?大半夜的跑來我家門口特地嚇人?信不信我用刀揍你!」面黃肌瘦的男人站起身,兇神惡煞地作勢就要伸手去拿倚在門後的刀。

但這行為不再像之前那樣管用了,不見男孩絲毫害懼他的威脅,只是一動不動站在門口,對他說:“我不能讓你升官發財,但我可以讓你得到一定的你想要的財富。”

鐵匠透過月光,看不太真切眼前男孩的面容,在男孩轉過身離開時,他衝出去時已經不再是有人來過的痕跡,連個背影都沒有看見。

「別總想著死了一了百了。」神明的聲音聽起來有點

不耐。

鐵匠抽完最後一口煙,從鼻腔裡緩緩抖出兩道噴煙,抖動著他的鬍子說:“他最後跟我說別死了。”

「第二天我起來就照舊跟以前一樣鍛鐵,但沒想到啊,這次竟然鍛造出一把我從未見過的好刀,幕府大

人一下就痛快地給重金把它買下來咯,神明顯靈!”

鐵匠講完哈哈大笑起來,甩了甩煙管,收回袖兜裡,起身踩著木枷踢踢踏著走了。

茶店的人收起用完的茶碗,邊跟同伴一起嘖嘖稱奇,邊說這週還要去準時去祈福才行啊。

「聽說我們這片土地上的神靈,他總是盡量滿足所有人的願望。 」

雪櫻慢慢啃著手上的面餅,目視著行人來來往往在神寺中進出,有些出神,連雨滴被風吹進來了打濕了身上的布料都沒意識到。

這座神寺的神明,她總是常見到的。

自幼在這座神寺中長大,作為罪人的後代卻被這裡的神明所收留。

「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神明呢。」雪櫻抿掉了掌心最後一點餅渣,心裡想著。

從未見過的帶罪的母親,就是被神明帶到這裡來的。聽女巫姐姐說,明明應該隨著府上大火一起燃燒殆盡的母親卻被神明帶在了身邊,被他撫養長大,成為了這裡的女巫。

芽衣姐姐說,母親是唯一一個將神明喊做哥哥的人。神明從來只在母親的面前毫無保留地現身,聽她講一切瑣碎的事務,包容她所有的抱怨。

後來母親產下她死去了,神明就再不會輕易在任何人面前現身。

她偶爾看過幾次那赤腳的神明,輕薄的頭紗微微拖曳在地上,慢慢走到神殿的走廊角落,再一眨眼就消失了。

她曾想跟上去看,但最後也沒有尋覓見神明的蹤影。

對她而言,從小出生在這裡,成長於這裡,被撫養於這裡,神寺便是她的家,那位只見過寥寥幾次的神明,是她的家人。

楓原萬葉再一次踏回故土,正好是秋天。

前幾日空氣還十分乾燥,大風呼嘯著刮起,楓葉撲簌簌地被貫倒在地。今天從早晨開始就開始落連綿不絕的細雨。

在離開的這些時間,這片土地已經供奉起了曾經一度衰敗的神明。

神寺是富甲一方的商賈建的,雖說佔地不大,但是裝潢地十分精緻漂亮,用材極佳。

今日到了每月的大型祭拜活動,這片區域的每家每戶都會在今日前往神寺淨手許願。

楓原萬葉一時也感到新奇,隨著人們一起上山。

在上山的途中,他聽著走在前面幾位女性的討論,越發對這位神明好奇。

在孩子病到奄奄一息時會伸出援手,在惡劣的寒冬會送去一盆炭火,偶爾會顯應一部分較大的願望。

是一位很好的神明啊。楓原萬葉感嘆到。

上山的路有點長,他出發時已經算晚了。再加上落雨,山路泥濘並不好走,在到達神寺時,門前的燈籠子已經亮起了幽幽的光。

巫女芽衣聽他是第一次來,便細心引他進了神殿。

楓原萬葉跟其他信徒一樣,雙膝跪在了榻榻米上。

看起來他的虔誠與他人別無二致,但他的大腦卻一片空白。

流浪太久了...好像也沒什麼願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