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眼前的道路變得有些擁擠，江離沒有抑制自己對前方發生了什麼的好奇，往擁堵的地方走了走。

旁邊來來往往的雌蟲嘴裡談論的話題，顯然都是一個，江離從中模模糊糊提取到了一個熟悉的蟲名「柳竹」。

江離這下有了恍惚感，他沒有特意去尋找自己的舊故的痕跡，但是他闊別已久的舊故，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只需要稍稍走幾步就能遇見的地方。

江離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邁開了步子走了上去。

那是一個很大的露天廣場，最前方立著一個巨大的畫架，畫架面前站著一個揮舞著畫筆的軍雌，他的筆觸肆意，就像是完全不用思考，一蹴而就。

明明是在室外，四周除了微風鳥鳴，幾乎沒有什麼其他聲音，所有的蟲都被那種無聲的氛圍吸引。

江離站到排在最末尾的雌蟲身後，看著依稀還能看出以前的樣子的柳竹。

他和以前很不一樣了，在親眼看見之後，這一個事實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里。

什麼都在變化，江離心想，如果他就這麼站在柳竹面前，柳竹應該也認不出來了。

畢竟現在的江離，也不會再去撿一個失意畫家的畫了。

柳竹作完畫就離開了，就留下一句所有蟲都可以用他留下的顏料在那個畫架上作畫。

「畫你喜歡的。」

腦海里回蕩著這句話，江離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看著一個又一個雌蟲上前，興奮地在那幅完成一半的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直到聚著的蟲漸漸都離開了，他看著已經因為多次使用而變得凌亂的畫筆，心裡冒出了一股衝動。

什麼都沒想，等他再次回神，他已經在畫架上添上了屬於自己的一筆，那是一朵懸崖上的蘭花。

放下畫筆，他看著那朵蘭花，內心平靜下來，然後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只是和過去的道別而已。

離開了的江離並不知道，遠處的傅明閣看見了他畫出那朵蘭花的全過程。

「傅教授……您看我們的安排……」

「那幅畫，我可以買下來嗎？」

傅明閣指著那幅巨大的畫架，一邊招待他的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這個，您需要，我們可以和柳先生溝通一下，到時候盡量把畫給您。」

那個雌蟲小心翼翼、絞盡腦汁地思考措辭，也不怪他如此謹慎，畢竟雄蟲脾氣不好是眾所周知的。

傅明閣對於被這樣對待早已習慣，只是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眼睛卻沒離開畫上的蘭花。

這個時候的傅明閣並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有買下那幅畫的衝動，這衝動是在看見拿起畫筆的江離，眼底閃著的光的時候，突然誕生的。

那光像喜愛，像懷念，有他現在想留住但是並不懂得是什麼的東西。

江離又走了好幾步，光腦的消息提示閃了閃，他打開看到是，遲途發過來讓他幫忙搬東西的消息。

「真是小祖宗，不過……」江離才發現自己拿著光腦的手上有不小心沾上的顏料，他愉快地給遲途發消息讓他再等等，自己先去洗個手。

轉進最近的一棟樓，進去了才發現靠近這邊入口的，是一間間畫室，從關緊的門的上層窗戶可以看見裡面正在安靜作畫的蟲，幾乎都是亞雌，零星點綴著幾個軍雌，而雄蟲，基本靜不下心來學習繪畫，所以就算有想要自己讀大學的，也不會選擇這個當自己的專業。

江離一瞥之下，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他不知道自己羨慕，或者說，他不承認自己羨慕。

迅速找到洗手間洗掉手上的顏料，洗手台邊放著的洗手液還是專門應對如何不傷手地洗掉顏料的。

等江離找到在太陽底下，有點要被曬蔫的遲途的時候，有一點點心虛漫上他的心頭，於是他迅速在遲途要抱怨之前，搶先走上前，拿走了他手上的背包。

「我來了，咱走吧。」

————————

講座是從下午的上班時間開始的，算佔用上班時間，而且提前結束也不用再去上班，所以和遲途分離之後的江離，回到家的時候依舊還沒到下午的飯店。

家裡非常安靜，顯得空蕩盪的，江離抱著自己被硬塞安利的作家親筆簽名的書，想了想，還是把它們先放到平時自己從來沒住過的客房。

在浴室除去衣物，分類丟到一邊的臟衣簍，他開始了日常的清洗。洗澡是一個很能放鬆和放空自己的方式，江離也喜歡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當成一個沒有腦子的木偶，順著慣性完成一切。

閣樓的門沒有打開，於是江離決定先去廚房準備晚飯。

他剛剛下到客廳，客廳的大門在這時突然開啟，他的雄主在這時走了進來。

一身非常學術的打扮，鼻尖還掛著一副沒有鏡片的金絲眼鏡，顯得有些斯文敗類，是江離從來沒見過的另一面。

從沒有比他的雄主提前回家的江離，看見這樣的雄主，停在原處愣了愣，才趕忙上前幫忙去遞上拖鞋，脫掉他的雄主的外衣掛在一邊，他做得比較生疏，對於一個奴隸來說，顯得不夠稱職。

「是我疏忽了，看來你的『牽引』需要加一點其他的訓練，比如奴隸的禮儀。」

他的雄主有些無奈的話落在他耳邊，讓他無比羞愧，想要道歉卻被攔下。

「我希望你為我做到最好，而不是說抱歉。」

服侍這一門課並不合格的江離，在廚藝上還算過得去，他專心致志發揮了自己有史以來最好的水準，並在放置好飯菜和餐具後，去請他在卧室的雄主下來用餐。

在飯前拉開椅子，請他的雄主落座，飯後及時遞上餐巾，並收拾掉桌子上的餐具，致力要打破自己在服侍這一方面薄弱的看法。

一邊的傅明閣看著他的奴隸積極到連機器人的任務，都被搶了去，也沒有開口說什麼，而是十分樂於見到他的奴隸這般，為自己奴隸學習、展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