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雲到家的時候將車停在倉庫門口，沒有第一時間把車停到倉庫里，而是停在門口，跨坐在車上摸索根煙抽了起來。煙霧迷濛里彷彿看見了他弟弟因為他喜歡男人而一直覺得他噁心，在他帶著吳梁浩躲起來的時候，他對追到家裡的那群人毫不猶豫的出賣了他。

沈青雲狠狠地抽了口煙，突然嗆到氣管，捂著嘴咳嗽了起來。

他爸爸自從他媽媽過世之後沒有怎麼管過他們倆，從他能獨立之後更是把沈青澤扔給了自己，他天天就是以酒為伴。所以沈青澤可以算是他帶大的，無論沈青澤怎麼惹事，只要他開口，他從來都沒拒絕過。可沈青澤太會惹事，以前一直覺得他還小，還處在叛逆期沒有過多的限制他。

他那時候也在和吳梁浩陷入熱戀，所以更多的是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管。等他發現混的連性子都壞透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幾近冰裂，在沈青澤眼裡喜歡男人的變態再也沒有資格去管他。

後來他變成了植物人之後，是喻之把他生生掰了回來。

煙屁股燙到了手，沈青雲手一抖，把煙扔了，隨後把車停到倉庫里，最後拉下捲簾門，將裡面的車全部關在倉庫鎖了起來。

沈青雲踏著月光進家門的時候，躺在沙發上的沈青澤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又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呲牙咧嘴的不敢喊痛。大廳燈一開，他不適地眯了眯眼，模糊的看見他哥哥關上了門，他嘴巴張了張，心虛地叫了一聲，「……哥。」

沈青雲把外套扔在椅子靠背上，看著沈青澤走過去。

沈青澤不安地挪了挪屁股，他以為他哥哥要揍他了，可是他只是在自己旁邊坐了下來。

周圍一時沒有聲音，安靜地讓人發慌。沈青澤是不敢發出聲音，沈青雲卻是在想事情。

「你知道，」沈青雲突兀出聲，沈青澤背挺了挺，正襟危坐，「爸沒有事情做，只是修電機，你每次和我要錢的時候那些錢是哪裡來的嗎？」

沈青澤一懵，猶如醍醐灌頂，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突然被提了出來。是啊，那些錢是哪裡來的？

「是我拿命換來的。」沈青雲的語氣不輕不重，猶如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記得你初一那年我住了快兩個月的醫院嗎？」

沈青澤初一那年因為在學校不知輕重地揍了個有錢的少爺，把人鼻樑揍塌了，流了滿臉的血。那家人要求要麼賠錢，要麼他上訴把人送少年所。當時沈肆一蹶不振根本拿不出多少錢，而沈青雲當時高二，也拿不出錢。

第三天是沈青雲的一個朋友帶了七萬塊錢給了那家人，而沈青澤和沈肆是在醫院看到的沈青雲，說是他出了車禍。沈青澤感激他哥哥的朋友，卻並不知道那錢是他哥哥的命換來的。

而沈肆在倉庫里看到他不見了一輛摩跑才知道的，後來他依舊以酒為伴，卻開始擺弄起了電機。

沈青雲靠著沙發，仰著頭看天花板，「你那年惹了事，要七萬塊錢，那錢不是蘇飛升借給我的，是我贏了錢，卻在最後被對手撞翻了車，我拿命贏過來給你的。」

沈青澤豁然震驚地轉頭看沈青雲，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看著冷靜的沈青雲，彷彿不認識他一樣。

「你每次找我求救，每次找我要錢，我都要拿命去救你。我其實不想管你，但我不能不管，誰讓你是我弟弟。」

沈青雲語氣越平靜，震驚的沈青澤心裡就從不知道哪裡開始慢慢地泛上恐慌，「哥，我……」

但是沈青雲卻沒理他，看著天花板，「我知道你在想你覺得自己如果混的夠好了，身邊有一大幫兄弟，這樣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可那些你也只是想想，你從來沒去做過。」

「今天你還學會偷東西了，沈青澤，你不如說說，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沈青雲轉頭看著傷口包紮好的沈青澤，那雙幽深的眼眸彷彿什麼都知道般看透人心，沈青澤在這樣的眼神下，張著嘴，卻半句話沒說出來。

沈青雲的眼神漸漸地漫上了失望與疲累，他輕聲說：「你該長大了。」

沈青澤頂著臉上青青紫紫的淤青，看到沈青雲眼裡的失望，整個人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心底的恐慌幾乎要把他撕裂。但是對於他哥哥的話，他張著嘴，啊了一聲又連忙閉上，他實在無法能順利地說話。

今天從回來就開始擔驚受怕，他從來沒有這樣過，他甚至習慣了在他有危險的時候，擋在他眼前的是他哥哥那個身影。可是一旦想起，就一段段不可控制地想到每次他哥哥出現給人卑躬屈膝，給人拿錢，給人譏諷卻為了他不還嘴。

這和他的初衷，完全的背道而馳，甚至他都成了欺負他哥哥的幫凶。

沈青雲手指微微動了動，隨後站起身。

沈青澤驟然拉住他哥的手，緊張的叫了句，「哥。」

沈青雲回頭，「小澤，哥累了。」

沈青澤看著他哥眼裡幾乎壓垮他的疲憊，怔怔地放開了手，他嘴巴張了張，可沈青雲卻不等他說話，轉身上樓走回了自己房間。

房門「嗝噠」一聲，關上了，沈青澤那一瞬間錯覺他哥哥心裡的門，也隨之關上了。

他怔愣地看著樓梯口，說不出話來。

沈肆在躺在不遠處懷裡抱著酒瓶，另一隻手拎著酒，狼狽地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