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素玄師傅看著兩人安然無恙，心中一松，脫口而出。

江止戈聽見聲音，下意識迅速抬眼望去，幾乎是瞬間，便側身擋在了蘇念歡身前，眼神複雜地看向素玄師傅，輕聲喚道：「師傅。」

「你...你們還好嗎？」素玄師傅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游移，滿是關切。

蘇念歡從江止戈身後探出身來，沒好氣地說道：「你這老道士，都追到這兒來了，難道非要趕盡殺絕不成？」

江止戈也緊接著說道：「師傅，如今我們已然成親，生同衾，死同槨，如何都分不開了。」

「你們起了道家婚誓？」素玄師傅微微一怔。

「是。」江止戈語氣堅定。「怪不得，情劫雷會出現。」素玄師傅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情劫雷沒傷到你們嗎？」

江止戈輕輕搖了搖頭。素玄師傅見狀，想要靠近二人，江止戈卻立刻警覺地拉住蘇念歡，後退了幾步，滿臉戒備之色。

「止戈，師傅已然想明白了。這些天為師日夜思索你們說的話，確實不該因為世俗的偏見，就讓你們二人遭受如此多的苦楚。」素玄師傅一臉誠懇地說道。

「你說的是真的嗎？」蘇念歡的表情中依舊帶著幾分懷疑，「你該不會是誑我們，然後趁機抓我們回去吧？」

素玄師傅趕忙擺了擺手，一臉誠摯地說道：「念歡，止戈，為師說的句句屬實。這些日子，為師日夜反思，深知自己之前的做法太過迂腐，給你們帶來了太多傷害。」

江止戈和蘇念歡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猶豫。江止戈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師傅，我們曾因您和宗門吃盡苦頭，實在難以立刻相信。但您畢竟是我的師傅，養育之恩難忘。若您真能放下偏見，我們……自然是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素玄師傅眼眶微微泛紅，他向前走了一步，見江止戈沒有再後退，便說道：「止戈，念歡，你們放心。為師既已想通，便不會再做那等糊塗事。只是……你們也要明白，此事在宗門內一旦傳開，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掌門和素淵師叔他們，怕是不會輕易罷休。」

蘇念歡嘴角一揚，冷哼出聲，滿是不屑道：「他們若不肯放過，又能怎樣？我們如今已無所畏懼。大不了就窩在這靈萃山，與那丹霄宗徹底斷絕往來，老死不相幹。」

素玄師傅微微蹙起眉頭，神色凝重，沉思片刻後緩緩開口：「話雖如此，可止戈一直是按未來掌門的路子培養的。雖說他此生或許難以叩開仙人境界的大門，但他的天賦異稟，僅僅十幾歲，便已修鍊至此等高度，這丹霄宗日後遲早得交到他手上。」

「我倆現在同用一顆金丹，要是回了丹霄宗，你們再把這金丹給毀了，我倆可就真得死翹翹了。」蘇念歡滿臉警惕，毫不客氣地說道。

「共用一顆金丹？」素玄師傅聽聞，心中猛地一震。他早有耳聞，妖族有一種法門，可透過獻祭自身，成全道家之人，與之共享金丹，將自身修鍊成果無私給予對方。

只是這一切需完全出於自願，故而他此前從未親眼得見。如今見蘇念歡竟能為江止戈做到這般地步，這份深情厚誼，實在是世間罕有。

素玄師傅不經意間目光掃到江止戈腰間懸掛的玉佩，不禁問道：「止戈，這可是為師給你的那枚？」

「正是。」江止戈一邊回應，一邊將玉佩摘下，說道：「只是經歷雷劫之後，它的模樣發生了變化。」

素玄師傅接過玉佩，拿在手中仔細端詳，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連呼：「天意啊！這當真是天意！」

「什麼意思？」蘇念歡一臉疑惑，趕忙追問道。

「此玉佩本是深山鎮壓之物，為師偶然間尋得。當時便探出它擁有洞悉姻緣情劫的奇妙能力，於是便將它交給了你，止戈。為師算出你此生定會遭遇一劫，在你離開清微山下山歷練之時，便特意叮囑過你，要你多加留意。」素玄師傅耐心解釋道。

「那它模樣變化又有啥關聯呢？」蘇念歡有些不耐煩，催促道：「老道士，你能不能別磨磨蹭蹭，趕緊講重點行不行？」

素玄師傅笑了笑，繼續說道：「傳聞，在情劫雷降臨之時，這玉佩會洞察二人的前世今生，感知他們感情的深厚程度，助力他們抵禦雷劫，並且會依據佩戴者心中至愛之人的形象而變幻。」素玄師傅凝視著玉佩上那隻精巧的小狐狸，以及小狐狸胸前那抹鮮艷的紅，感慨道：「想必，這抹紅便是你二人緣分緊密相連的鐵證吧。」

蘇念歡和江止戈對視一眼，同時脫口而出：「永生花？」

素玄師傅面上浮現出溫和的笑意，輕輕點頭，篤定地說道：「沒錯，你倆之間的宿緣，必定橫跨三世不止。回首往昔的每一世，皆未能擁有圓滿的終章，像是被命運捉弄的絲線，總是在關鍵時刻斷裂。直至今世，歷經無數次輪迴流轉，方才得以再度重逢，終成正果。這玉佩之所以能替你們擋下此劫，正是因為你們之間這份跨越時空的深厚羈絆。而你們這一世的相遇，更是在曾經輪迴之際，一步一磕頭，以虔誠之心，苦苦求來的珍貴機緣。」

江止戈聽聞此言，胸口猛地一緊，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

剎那間，前世與蘇念歡分離時那刻骨銘心的痛苦，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怪不得，自己初次邂逅蘇念歡的瞬間，就像被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牢牢牽引，不由自主地深深沉溺其中。

那時，周圍所有人的面容，在他眼中都如蒙著一層迷霧，模糊難辨，唯有蘇念歡的臉龐，清晰得宛如夜空中最璀璨耀眼的星辰，熠熠生輝，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蘇念歡同樣覺得心口一陣刺痛，彷彿被尖銳的針深深刺入。他下意識地捂住心口，輕喚：「小道士。」

「嗯？」江止戈聞聲，轉頭看向蘇念歡，只見他眼眶中已然蓄滿淚水，宛如即將決堤的湖水，心疼地問道：「怎麼了，歡兒？」

「不知為何，心口好痛，就好像……好像又在經歷與你分別的痛苦。」話音未落，晶瑩的淚水已然順著他的臉頰悄然滑落。蘇念歡一臉詫異，抬手輕輕擦拭著那滴淚，喃喃自語：「我怎麼哭了？」「哎……」素玄師傅見狀，不禁幽幽嘆了口氣，神色中滿是感慨，緩緩說道：「或許，這便是前幾世積攢下來的苦楚，在這一刻悄然浮現吧。那些未能圓滿的遺憾，在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即便轉世輪迴，也難以徹底消散。」

江止戈心疼地將蘇念歡緊緊摟入懷中，語氣堅定而溫柔：「這一世，無論如何，我們都要長長久久，再也不分開。」

「既然這一切皆是天意使然，是命運精心編織的安排，那就絕不容許任何人肆意橫加阻攔。待我返回丹霄宗，便將這前因後果，毫無保留地告知眾人。」素玄師傅語氣鏗鏘有力，眼神中透著堅定不移、不容置疑的決心。

「等一下。」蘇念歡趕忙出聲叫住素玄師傅，臉上滿是擔憂之色，急切說道：「他們那兩個老古董，思想迂腐得根深蒂固，怕是根本不會相信，更不會輕易就此罷休。」

「無妨，交給我。」素玄師傅神色沉穩，自信滿滿地說道，那熟悉的口吻，彷彿能驅散所有的陰霾。

不愧是師徒倆，每當遇到事情，連脫口而出的口頭禪都如出一轍——「無妨」。

素玄師傅微微一頓，又神色鄭重地說道：「我斷不會讓江止戈重蹈覆轍。」說這句話時，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傷痛，彷彿揭開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傷疤。這不僅是對江止戈和蘇念歡的承諾，同時也是在試圖治癒當年蘇玄逸自毀金丹決然離開所留下的深深隱痛。那段被歲月掩埋的傷痛，在這一刻，隨著這句堅定的話語，彷彿有了一絲癒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