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玄機門膳堂內青煙裊裊。

書塵執箸輕叩瓷碗，環視眾人道："此番劍霄閣邀我玄機門共赴山腳村驅疾，乃玄機門首樁要務，大家有何看法？"

「聽說山腳村的傳染病嚴重，小師兄你也是大病初癒，而且身子骨弱，這次就不要去了。」山霖話音未落，方槿已撂下竹箸，冷玉似的嗓音截斷話頭：「若是醫人，看來我是非去不可。」

「那我也去，你一個女子我不放心，萬一劍霄閣他們欺負人，我也能幫襯你。」山霖說。

方槿蛾眉輕蹙，「我不是什麼弱女子，師兄大可不必擔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師妹的暗器自然是出神入化，我怕的是……」山霖有些難以啟齒，今日自己空閑時來找方槿，方槿被眾多劍霄閣弟子纏住，他們的眼神都不懷好意，山霖為方槿擔憂。

「我也要去，」書塵說，「玄機門首務，門主怎能缺席？」

黑逍心中警鈴大作，對書塵脫口而出，「你又沒有修為，下山逞什麼能？」

「這次下山只是施藥問診，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的。」書塵淡淡道。

黑逍眸中暗火灼灼，脫口而出："怕是急著與你白師兄雙宿又又飛罷？"

滿室驟然寂靜，唯聞窗外竹葉沙沙。

「……是又如何？」書塵暗嘆一口氣，毫不避讓，「白師兄是劍霄閣肱骨，結交有益。」

「那我這個黑師兄祝你們百年好合，琴瑟和鳴，等著吃你們的喜酒。」黑逍冷笑一聲。

書塵皺眉，露出嫌棄的眼神，然後無視了他，面向方槿，「師姐，這次麻煩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方槿道。

黑逍見書塵不搭理自己，便覺自討無趣，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方槿瞟了他一眼，心裡覺得有趣，「師弟你不必太過擔心小師弟，我會照顧他的。」

「哼，我擔心他做什麼？他有他的親親白師兄護著呢，人家可是劍霄閣第一首席，未來說不定還是天穹宗掌門人，我算個什麼？」

「那就這樣定下來了，晚上我和師姐收拾收拾行李，」書塵宣布會議結束，「不多說了，咱們先吃飯吧。」

「雖然還有些擔心，」山霖給黑逍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但是劍霄閣那幫傢伙也不是吃素的，多半會護小師弟周全的吧。」

「小師弟明明人後整天黏著我不放，在人前就只會冷暴力我。」黑逍撇著嘴把竹箸重重地插在飯中。

山霖笑笑，心想小師弟啥時候整天黏著你了，還有「冷暴力」是啥……

翌日，晨光熹微時，山門前已列兩隊人影。

劍霄閣十數弟子白衣佩劍，白初棠帶著他的頭號跟班言目，還有幾個叫不上名字的弟子，總共十來人而已。

玄機門這邊則是只有書塵和方槿。

黑逍和山霖來為他們送行。

山霖遞給他們一人一個青布包裹：「這是我準備的一些幹糧和水，下山的路上可以吃點墊墊肚子。」

「多謝師兄。」書塵和方槿道謝。

一旁的言目一直盯著方槿，看直了眼，山霖見此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師弟，」白初棠走到書塵身邊，「我們現在動身，申時便可抵達山腳村，找個地方歇一晚，明日開始給村民分發藥物。」

「好，全聽白師兄安排。」書塵道。

「但……」白初棠說道，「我們這次下山主要是為了治療村民，我想著趁早不趁晚，若小師弟你願意，我可以御劍帶你下山了解情況，只要半個時辰，如何？」

黑逍方才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兩人的互動，自從昨晚會議結束後，小師弟就沒和自己說過話，現在又聽到此話，要看他們兩人就要有獨處的機會了，心中莫名煩躁。於是走上前，故意插在兩人中間，「白首席，這次任務可要小心些，別又『不小心』傷到誰，既然下山是要去醫人的，你應該帶著我們方師姐去才對啊，帶我們這笨蛋小師弟有什麼用？」

方槿後退一步，表示你們吵架不要殃及我。

白初棠眉頭微皺，想要發怒，但很快恢復平靜，「黑師弟說笑了，此次任務以救治為主，不會有什麼危險。」

「但願如此。」黑逍瞥了一眼不為所動的書塵。

待眾人身影沒入雲海，山霖轉身卻見黑逍直奔山道。

「師弟你要去哪裡？」山霖不由扶額，「終究是……口是心非。」

下山路上，書塵和白初棠並肩行走，一直在交談著什麼。方槿跟在他們身後，覺得身旁的言目格外吵鬧。

山徑崎嶇處，書塵腳下一拌，白初棠立馬抓住了他的胳膊。

「啊……多謝白師兄。」

「小師弟，山路難走，我們慢點。」白初棠微笑，向書塵伸出了手，示意他牽手。

書塵猶豫了一下，伸出了手。

白初棠的手掌十分溫暖，裹住了書塵的手。

「小師弟的手好小……」白初棠本想問書塵是不是自上山以來第一次下山，沒想到脫口而出了心裡話。

「是白師兄的手大……」

白初棠耳尖泛紅，不再言語，握著書塵的手心有些微微冒汗。

「自從五年前，和師傅他們一起上山，這還是第一次下山呢。」書塵打破沉默。

「好神奇啊，」白初棠說道，「小師弟你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問題才說這個的嗎？這也是你的能力嗎？」

「並沒有，」書塵搖頭，「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上山前的日子，好像是一場夢，上山後的日子，又是另一場夢。」

「如果現在也是在做夢的話，」白初棠用力握了握書塵的手，「我希望暫時不要醒來。」

黃昏時分，眾人終於下了山，在山腳村附近遇到了一個村民，於是上前搭話。

「我們是天穹宗來的仙人，」言目說道，「你們村子幾日前向我們求救，說是有疾病蔓延，現在情況如何？」

「天穹宗……？」村民男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真的是天穹宗派來的仙人？」

「這有什麼不能相信的？」言目不解，「看我們的衣服不就知道啦！」

「可是天穹宗……」男子依舊不可置信，「……已經二十年沒有下山了！」

書塵掏出羅盤，金針震動幾下後驟停，山風捲起他腰間卦符，露出半截褪色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