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靜，燭火搖曳，墨訣靠坐在床邊，神色恍惚。這幾日他的病情不算嚴重，但也未曾真正好轉，身體仍舊時冷時熱，偶爾還會頭暈目眩。

然而，比起身體的不適，他更難受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這種焦躁，與他日復一日的宮中生活無關，卻與某個人息息相關——解云舒。

墨訣知道，最近這位帝王對自己的關注已經越來越多，甚至讓人覺得過於頻繁。

從最初的賞花、夜遊，到如今，解云舒已經不止一次在自己病中時親自來探望，甚至還會留下來陪他說話，讓他早些休息。

可墨訣不明白，為何一個帝王，會對自己這樣一個亡國遺民投入如此多的關心？他不願往深處去想，也不敢去想——他們的身份，本就不該如此靠近。

夜半時分

這夜，墨訣睡得極不安穩。

頭痛依舊未曾緩解，身體還帶著些許發熱。他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無法入眠，索性披了件外衣，輕輕推開房門，走到庭院中透口氣。

夜風微涼，吹散了他額上的薄汗，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然而，他還未站穩多久，身後便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這樣的身體，還出來吹風？”

墨訣心頭一顫，回過身，便見解云舒站在庭院門口，負手而立，眉宇間帶著些許不滿。

“陛下？”墨訣怔住，這時才發現解云舒竟身著便服，顯然不是為了巡視宮中，而是專程過來的。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未歇息？”解云舒邁步走近，語氣低沉。

墨訣下意識想後退一步，卻又硬生生忍住，低頭行禮：“臣只是睡不著，便出來透口氣。”

解云舒沒有說話，而是仔細打量著他——墨訣臉色仍舊蒼白，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色，顯然是長期未曾好好休息。這副模樣，讓他不禁蹙了蹙眉。

“身體還沒好？”

墨訣微微垂眼，語氣平靜：“並無大礙。”

解云舒沉默了一瞬，忽然開口道：“陪朕坐會兒吧。”

墨訣怔了一下，想要推辭，卻見解云舒已然走到石桌邊坐下，語氣不容置喙：“來。”

他無奈，只能低聲應下，在對面坐下。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夜風輕輕拂過，帶來一絲涼意。

解云舒率先打破寂靜：“這宮中，你可還住得慣？”墨訣微微一頓，輕聲道：“陛下厚待，臣自當知足。”解云舒笑了笑，語氣低緩：“可我瞧著，你並不是真的習慣。”

墨訣沒說話，只是默默地低頭看著桌面，似乎在思索要如何回應。

過了許久，他才終於低聲道：“臣的身份……並不該在此處久留。”

解云舒的笑意微微一收，目光變得深沉：“你總是這樣。”

“什麼？”墨訣不解地抬眼。

解云舒目光鎖住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壓迫感：“總是時刻提醒著自己，你是亡國之人，是宮中的異類。”墨訣的身體微微一僵，片刻後，他低下頭，聲音也隨之輕了幾分：“事實如此。”他不能去忽視這個事實。

不管解云舒如何待他，他的身份始終是個禁忌。

他與這座宮殿格格不入。

他的存在，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多餘。

可解云舒卻低聲道：“可這座宮殿，沒有人規定你不能留下來。”墨訣的指尖收緊，卻沒有回應。

他不明白，解云舒為何要這樣說？

這位帝王，為何要對他一個亡國之人表露出這種容忍與關心？

沉默許久後，他終於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陛下對臣，未免太過寬容了。”

解云舒輕輕敲了敲桌面，語氣似笑非笑：“怎麼，你覺得朕不該這樣？”

墨訣咬了咬牙，低聲道：“臣不敢。”

解云舒看著他，忽然嘆了一口氣，語氣低沉：“你呀……到底要躲到什麼時候？”

墨訣怔住，眼中閃過一絲茫然：“臣……”

解云舒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站起身，微微俯身靠近他，在他耳邊低聲道：“早些回去休息，別再胡思亂想。”

說完，他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無論你怎麼想，朕不會讓你離開的。”

墨訣呆坐在原地，心頭微微一震。

這句話的意思……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但他知道，他與解云舒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了。

翌日

儘管夜裡休息得並不好，但第二日一早，解云舒仍舊抽出時間，親自來看望墨訣。

這讓墨訣愈發感到不安。

“陛下不應該如此操心臣的事。”他語氣盡量保持冷靜。

解云舒卻只是淡淡一笑，語氣隨意：“你覺得朕會聽你的？”墨訣啞然，終究還是低下頭，不再多言。

他能怎麼說？

這位帝王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他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然而，他越是這般自卑、疏離，解云舒便越是用行動告訴他：你想躲，我偏要讓你無處可躲。

而這場無聲的拉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