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安怔怔地望著那棵被砍斷的樹

只剩下一截木樁，突兀地立在原地，像是在無聲宣告——

這棵樹的生命，已經結束了

他坐在窗台上，背脊微彎，神情空白。

他會不會也是這樣？

在某一天，被抹去、被處理、被當成「已完成的結果」？

腦袋一片混亂，無法思考，空洞的目光在緊鎖的門上停留了片刻，又慢慢垂下，落在一旁的吉他上

他盯著那把吉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伸出手，輕輕撥動琴弦，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

謝淮安猛地一僵，像是被驚醒似的，迅速將手抽回，緊張地把自己蜷縮起來，飄忽不定的視線死死盯著那扇毫無動靜的門，沒有腳步聲、沒有開門聲

他這才慢慢鬆了一口氣

再次試探般地撥了一下弦，依舊沒有回應

確認安全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吉他，手指在弦上移動。音符隨著他的動作在房間裡跳躍，短暫、輕柔，卻真實存在，直到最後一個音落下——

謝淮安抬頭，猝不及防地，對上了林夕的目光

他全身一顫，慌亂地將吉他放下

他想解釋，想道歉，想說自己不會再犯了——

不想變得和那棵樹一樣，可張開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林夕沒有責怪，也沒有質問，只是走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調音器，放進他顫抖的手心

「少爺，這是先生要我交給你的。」說完，她便轉身離開，關上門，房間再次歸於寂靜

謝淮安低頭看著掌心裡的調音器，熟悉，卻又陌生，他愣了片刻，才將它夾到吉他上

下一秒，某種久違的感覺湧了上來

——他想起來了

這把吉他，還有這個調音器，都是依夢煊的

記憶如潮水般湧現，溫和的指導、輕聲的糾正、手把手的教學，一起完成表演時的喜悅與激動，彷彿不久前才發生

他記得第一次上課時，自己緊張得連說話都在顫抖，是依夢煊笑著讓他別怕，他才慢慢放鬆下來

後來，他們像普通朋友一樣，一起聊天、一起出門

某天，他曾忍不住問過——

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學生，而且……我喜歡你啊。」那語氣，溫柔又認真

後來的對話，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謝淮安低頭看著吉他與調音器，心中忽然浮現不安

不對，很不對

他很確定，當初拿到的吉他，並不是這一把

那是什麼時候被調換的？

又是為什麼？

還有依夢煊——

現在，還好嗎？

念頭剛冒出來，他便猛地蜷縮起來，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渾身顫抖

不能再想了

不可以

門忽然被打開

「少爺，吃飯了。」沈樂的聲音響起

謝淮安慢慢抬頭，順從地扶著他的手，坐到椅子上，一口一口地，把飯吃完

———

監控室內

「他應該不會察覺吧？」男人坐在螢幕前，語氣隨意

「不一定喔，」另一人靠著牆，輕笑，「小安那麼聰明。」

「呵。」

第三個人推門進來，目光落在畫面上，「越來越有趣了。」

———

房間裡

謝淮安吃完最後一口飯，慢慢抬起頭，望向天花板角落那顆隱藏的監視器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

隔著鏡頭，與那些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