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過早餐後，便前往醫院，一到科室，就見琪琪匆匆走上前來:「教授，5號床剛送來了一個病人，傷得很重，急需手術。」

「…可是…可是他沒有家屬…」

季耀明微皺眉頭，從白大褂內取出消毒口罩戴上:「是車禍？」

「是…」琪琪應到。

季耀明邊疾步走向手術室邊道:「立刻手術，有任何問題我來擔責。」

琪琪一雙大眼睛透著焦急:「可…可剛剛急救室黎主任的團隊說要緊急執行截肢…是右腿。」

「什麼…？」季耀明停下腳步:「百分百確定嗎？」

「百…百分之七十…」

「那就不截…就算只有百分之十的機會，也要保住他的腿。」他看向祁烙：「快，去消毒室準備。」

「是。」祁烙望著他堅定的眼眸，鄭重的點頭。

步入手術室，季耀明快步走近手術台前，剛做好一切術前措施，可低頭一看，他卻怔在了原地。

此時琪琪慌忙地從手術室外跑了進來，大聲阻止著:「不行啊…季教授…沒有家屬簽字…這風險太大了…要是院長知道了…」

「不用簽字。」季耀明的聲音發著抖。

「這…恐怕不妥…」一旁的小趙也準備附和琪琪的話語。

「不用簽字！」季耀明的聲音很沉，他伸出顫抖的手去拿手術刀:「因為我…就是他的家屬。」

眼前手術台上帶著呼吸機，命懸一線的人，正是季家曾領養的孩子，他名義上的哥哥，季情銳。

季情銳比他大四歲，季耀明和母親搬到季家大院時，季情銳已在季家生活了三年。

那時的季耀明性情開朗活潑，他曾在母親口中聽過季家大院的繁華，因此對於那個即將生活的地方極其嚮往與好奇。

可他並不知曉的卻是，奢靡美好的季家大院里，蟄伏著一個殘忍而冷漠的野獸。

季情銳，他怕極了這個人，以至於他現在拿刀的手指在不停抖動。

祁烙見狀，便從他手裡取過醫用鉗和手術刀。

「季教授，我來吧…你休息一下。」

季耀明的前額滿是冷汗：「你…你可以嗎？」

「放心吧。」祁烙點頭。

季耀明垂下眼退後，思緒剎那間回到了十年前。

他初次見到季情銳時，覺得這個人很冷淡，當時的他並不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直到成年後，他才知道那叫藐視，是高高在上。

他的出現讓季情銳很不滿，因為他的到來，搶奪了季情銳身為季家唯一兒子的身份。

雖說季情銳是養子，但對季耀明一直不溫不火，他不喜歡回家，因為他討厭季耀明的生母，也就是他名義上的後母。

季情銳很叛逆，學生時代幾乎沒怎麼念過書，成天打架泡酒吧，季父對他很放縱，只要不鬧出人命。

因是領養的孩子，季父向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季耀明的母親更是沒有膽子管教季情銳，因此兩人都將心思放在了季耀明身上，倍加疼愛。

季耀明從小成績優異，很聽話，就是家長口中常說的「別人家的孩子」。

成長在溫室里，讓他對季情銳這樣橫行無忌感到恐懼，但懼怕的同時，又嚮往季情銳那樣的生活。

自由、放浪、不羈、毫無約束，他從心底羨慕，卻不敢違背父母的意願，因此他只能在角落裡，偷偷的窺探季情銳的生活。

而真正導致季情銳與季家決裂的事情，發生在季耀明十五歲和季情銳十九歲時。

那是一個午後，下過太陽雨的空氣很濕潤清新，季耀明在自己的房間讀書，忽然聽到旁邊的房間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人的嘶喊和尖叫。

當時的他很害怕，卻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因為隔壁的房間，是季情銳的。

「①①①①」

季情銳冰冷的雙目突然從房內轉到他的臉上，他倉皇失措的跑回自己的房間，久久無法平靜。

夕陽的餘暉下，他站在彷彿鍍了一層金邊的窗前，死死盯著那個少年離開的背影，季情銳低沉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如果你敢告訴父親，我就弄死你。」

隨後季耀明聽到「砰」的一聲，門被重重的甩上。

他蹲下身，雙肩在不停發抖。

最終他在傍晚過後，走進了父親的書房。

他性格溫和又無比乖巧，季父當即就相信了他的話，震怒之下將季情銳趕出了季家，並且在第二天聲稱季家再沒有季情銳這個養子。

季耀明永遠忘不了季情銳離開時的神情，像是一種輕蔑，又夾雜著一種解脫。

在季耀明看來，或許這一切早就在季情銳的計劃之中，他恨季家，恨父親，更恨他。

所以一早就想離開季家，只是略施了些手段，想季耀明一輩子都愧對於他。

後來季耀明再沒有見過季情銳，他與那個少年的旖旎情事也彷彿是一場夢境。

他聽母親說季情銳去了很遠很黑暗的地方，年幼的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再後來，他得知那個地方叫金角區，季情銳掌管著一個區，做著尋常人接觸不到的買賣，成為一個與他背道而馳的亡命之徒。

他與那場「夢境」和心底的念想徹底告別，甚至沒有一絲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