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夜探
小說: 月明花滿枝 作者:惜灼华 字數:3048 更新時間:2019-04-26 11:28:00
夜色籠罩,雲氣裊繞掩住了月輝。
白日里熱鬧的芃嘉城漸漸沉寂下來。街上少有行人,打更人提著燈籠敲著梆子走過,忽然覺得眼前似乎花了一瞬,但再定睛望去,卻又什麼都沒看見。這時旁邊牆頭傳來瓦塊輕微碰撞聲,一隻野貓低低地「喵」了一聲踏著輕快小步跑過。打更人也不是第一次撞見這些野貓野狗突然竄出來了,沒有理會,繼續自己的任務了。
宣奕攬著月,輕鬆地避開洛家的護院、下人,運起輕功徑直來到早前來過的洛家主的居室。
如今洛沨下落不明,他想儘可能跟洛家主接觸一下,或可了解內情。
內室里只點著一根蠟燭,光線昏暗不明,跟月一起矮著身子蹲在窗下,宣奕已然皺起了眉——他並沒有感知到屋內有氣息。
月不明所以,小聲問道:「怎麼了?」宣奕沉著目光,道:「裡面沒人。」
月奇怪道:「洛家主不在裡面養病麼?」宣奕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把洛家主轉移了嗎?」想到之前在這間屋子裡並未聞到什麼藥味,宣奕心中思索。
院外突然進來一些人,為首的正是洛夫人杜氏和她的兒子洛澔。杜氏身邊亦步亦趨的是管家張平。隨行的下人們提著燈籠,將他們周邊照得亮堂,於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杜氏等人面上的氣惱與煩躁神色。
宣奕帶著月隱於廊後,看著杜氏一行人進入房間,主居里的一座座燈盞很快被點亮,從窗戶里映出的光來。
宣奕抱著月悄無聲息地縱身來到屋頂,先讓月坐穩,然後小心翼翼掀開一處瓦片,居高臨下看著室內的情況。
一眾下人都退下後,杜氏坐在主位上,恨恨地一拍桌子,罵道:「洛沨那個小賤種,嘴這麼硬!再這麼拖下去,我們瞞不了多久了!今天是宣奕過來,明天可能又有別人,遲早會被發現的!」
洛澔心煩意亂地來回踱步,猛地頓住身子,在上面看不清他的臉色,但聽他的語氣卻是咬牙切齒露著凶意:「娘,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一切推到洛沨身上,就說是他害死了……」
「不可!」杜氏截下他的話頭,「族裡的那些老東西不是傻的,這事情我們根本就圓不好,他們不會輕易放過。還有那些旁支,心心念念就惦記著這裡,還不讓他們趁機把我們生吞活剝了!只有把《離原劍訣》拿到手,那些人才不敢質疑我們母子。」
宣奕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離原劍訣》是一套只傳洛家家主一脈的精妙劍法,當日洛家先祖就是以此劍法在武林立身,興盛洛家的。至這一代洛家衰微,聽說是洛家主洛梓臻受資質所限,未能學會這套劍法,其子亦然,故而洛家的整體實力大大下滑。
以洛沨的悟性,宣奕並不認為他學不會《離原劍訣》。只是這套劍法是洛家的機密武學,每個門派、家族都有自己不可為外人道的隱秘,所以雖為好友,宣奕也未曾逾界相詢原因。
聽杜氏的話,洛澔雖為嫡長子,但洛梓臻並未將這套劍法傳授給他。而洛沨就在他們手中,他們在逼問洛沨劍法的下落!
似乎,還有什麼人死了……
宣奕的面色沉了下去,目光變得幽深。
屋內張平勸解道:「夫人,大公子,急躁容易壞事,今天在那個宣莊主眼皮子底下,不是也有驚無險過來了嗎?所謂探病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糊弄糊弄也就過去了,咱們要冷靜,不能自亂陣腳。」
洛澔不耐煩地朝他吼:「你說得輕巧,可是我已經忍不下去了!你別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這裡,我告訴你,事發了你一樣……」
「澔兒!」杜氏喝道。洛澔憤憤跺腳,怒道:「我回去睡覺了,你們商量吧!」說著氣沖沖奪門而出。
杜氏跟在後面連喚幾聲,洛澔都好似沒聽見一般,頭也不回地走了。杜氏嘆了一口氣,彷彿很疲憊的樣子,語氣傷感,道:「這孩子,心裡還是在怪我。」
這時候,讓宣奕和月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只見張平走上前去,從後面親密地擁住杜氏,寬慰道:「大公子的性子你不是不清楚,他只是一時賭氣,時間長了,誰對他好,誰對他歹,還能看不清楚嗎?」
「都是洛梓臻那個混蛋的錯!」杜氏恨聲道。「是他害了我和澔兒!」
張平的手摩挲著杜氏的腰,語氣曖昧:「夫人,別擔心,有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洛沨的行李中發現了什麼?」
杜氏靠在他身上,語氣裡帶著不屑:「那個小賤種能有什麼好東西,難不成他還會把《離原劍訣》裝在裡面?」
張平輕笑:「我們一向看輕他,所以之前都忽略了他的行李,今天晚些時候我打開來看看,發現裡面有一隻玉鐲,一根金簪,還有幾封那個蒔花山莊宣莊主寫的書信。」
杜氏按住他輕薄的手,回頭看向他:「這些都是女子之物。」又問道:「信里可有什麼有用的消息嗎?」
從屋頂上往下窺視,張平似乎是低頭吻了一口杜氏的脖頸,道:「信裡面提到了一個女人,姓柳,好像是洛沨這趟出門在外面認識的紅顏知己。」
杜氏若有所思,張平提醒道:「夫人忘了,大約十天前,有個女人拜託一個樵夫來咱們門口打聽洛沨的消息,那個樵夫說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杜氏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張平拉著杜氏轉身,將她正面抱在懷中,摟著她道:「那個女人應該就是洛沨的小情人了吧?如果我們把她抓回來,就多了一個威脅洛沨的籌碼。」
杜氏言語中帶著煩惱:「可是之前我們派人出去都沒有找到她,只怕她已經離開芃嘉城了。」張平道:「那是之前我們沒想到那個女人的重要性,沒有認真去找。但是夫人你想,她很可能是這趟跟洛沨一起回來的,現下洛沨不在,她一個女人能跑到哪裡去呢,一定還在城中!明天我就吩咐府里的人把芃嘉城掘地三尺,定把她找出來。」
杜氏點頭:「但願她是我們撬開洛沨那張嘴的鑰匙!」張平聲音里透著誘惑的沙啞:「夫人,我找到了這麼有價值的信息,夫人要給我什麼賞賜呢?」
杜氏低聲笑罵了他一句,兩個人摟在一起,身形晃動,很快便傳來女人嬌喘呻吟和男人的粗重呼吸聲,他們移動中仍糾纏在一起,衣服散落了一路,隨後二人進入內室,在宣奕和月的位置便看不到他們了,只聽到不久之後一陣令人面紅耳赤的曖昧聲音高高低低地響起。
宣奕心中暗罵了一聲,立刻攬過月的腰便從屋頂上跳下,踩著一旁的長廊檐角借力一躍,落地時已經出了這座小院的院牆。
這算是碰上一場活春宮了嗎?宣奕覺得自己臉上發燙,屋裡偷情男女纏綿的聲音似乎還迴響在耳畔,而月清新的氣息就挨在近旁,他感到身上有種雖不明顯強烈但卻又絕不會被忽略的莫名的躁動。
宣奕安慰自己,畢竟也是血氣方剛的成年男子,既沒有妻室,平日里又不出去鬼混,乍然看見這樣的事情,有些反應是正常的,沒有才該擔心呢!
這樣想著,他忍不住擔心起月來。雖說不少富家子弟十幾歲便有安排通房丫頭的了,但是月在宣奕心中,一直是純潔若月光般的存在。今晚的畫面,會不會給月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啊?要是教壞了月,那他可沒地方哭去。
可是不知為何,宣奕這時候偏偏又不敢直接去看月的臉色,只偷偷地把目光一點點挪過去,不想卻正對上了月直勾勾望著自己的雙眸,宣奕瞬間有種做小動作被抓包的感覺,整個人都尷尬得不得了。
月的目光清澈如昔,流轉著絲絲擔心與關懷,道:「宣奕,你怎麼了,身上在發熱。」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摸宣奕的額頭。「不舒服嗎?」
當月柔軟溫暖的手碰觸到額頭皮膚的一刻,宣奕只覺得心裡轟然一聲,有更加火辣辣的感覺從心底釋放出,並透過肌膚散發出來。
月微微睜大了眼睛,顯得剛加擔憂了:「宣奕!」
宣奕一個激靈,立刻把月的手從自己額頭上拿開,有些語無倫次道:「哦,我、我沒事,就是……突然、突然有點熱,衣服穿多了,哈哈!」
「真的嗎?」月懷疑地打量他。宣奕是習武之人,身懷內功,對於寒暑自有一定的抵抗力。他今晚的穿著並不是很多啊。
宣奕笑得艱難:「當然。我好得很!」這話是之前月經常說的,現在倒是換成宣奕了。
月點點頭,再次確定了一下宣奕的臉色,道:「哦,沒事就好。」
見月不再追問,宣奕心底鬆了一口氣。可還沒等他悄悄伸手擦一擦額上的汗,旁邊月自言自語拋出來的一句話,讓他努力平心靜神調息的效果瞬間潰散。
「剛剛我也覺得身上有些熱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