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過會」結束後，小高回到座位上，帶著筆跟本子去審查這次帶回來的三人。

「叫什麼名字？」

「馬欣欣。」

「今年多少歲？」

「······十，十七。」

小高隔著鐵欄得筆鋒一頓，抬頭望著她。

馬欣欣，十七歲，未成年。

十四歲就輟學了，十五歲就在當地的歌舞廳做了小姐，做了兩年，賣|淫|吸|毒。

一個多月前被羅棍子找到，讓她帶著「四號」去南明，中途被小高替換下來。

小高眨了一下眼，放下筆，問。

「什麼時候吸毒的？家裡人知道嗎？」

馬欣欣坐在裡面，四周都是冰冷的牆壁，臉上已經沒了往日地神采，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毀了，徹底的毀了。

馬欣欣搖頭，淡淡地說。

「不知道，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跟著我媽媽，她常年在外地賺錢。家裡只有我跟我爺爺。」

「韓青青還有劉二柱是你朋友吧，你們認識多久了？」

小高問。

「平時K粉都是誰提供給你們的？」

馬欣欣垂著腦袋，對小高的問題有問必答。

「我們是國中同學，初二的時候，就瞞著家裡逃課，玩。在西縣的歌舞廳裡面蹦迪，劉二柱在裡面認識了一個大哥，就是歌舞廳的老闆，帶著我跟青青去。後來不知道怎麼我們接觸了搖|頭|丸，白|粉等。然後嗑藥上了癮，我們三人沒有經濟來源，借了老闆的錢，最後歌舞廳的老闆讓我們三人在裡面上班，賺了錢就還給他········」

馬欣欣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悔意，如果那時候，她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她怎麼會走上吸毒的路，毀其一生。

小高同情對眼前的女孩，在正值最好的青春年華，卻走上了一條暗無天日的路。

另外兩人小金蘭跟韓青青，小金蘭十七歲，韓青青剛好快到十八歲的生日，就在下個月的五號。

還有不到二十天的時間。

他們三人已經約好這次從南明回來，在韓青青生日當天要去看煙花，要去嗨一個通宵，要去買一千響禮炮給韓青青慶生。

還要訂一個比他們還高的蛋糕，上面插滿十八根蠟燭，放一晚上的生日歌。

拿著錢，回西縣········

只是這一切都晚了，三人的十八歲生日都沒有生日蛋糕，沒有鮮花，沒有祝福，只有冰冷的牆壁。

小高審訊了一下午，回到座位上，拿著杯子接水喝，站在樓層上，透過玻璃看著馬路上的行人。

嘆息········

「三人審訊完了？」

劉科長也過來接水喝，剛好聽到小高的嘆息，問。

「怎麼看起來不開心？」

小高看著窗外的晨霧：「我在想，到底還有多少人，在我們不知道的角落裡，正踏上這條不歸路？！」

小高情緒低落，劉科長猜到了大概是因為什麼。小高是女人，在這種時候，感懷是最多的。

「就我們帶回來的三個孩子，你知道他們才多大嘛。他們才十七歲，還有一個馬上就要過十八歲的生日了。」

她說。

「他們每個人都還受著法律的保護，可是，我們卻沒有保護到他們。」

「········」

劉科長偏頭看著小高的側顏，想安慰，卻不知道說什麼。

他們是警察，就是為了挽救更多正在受著苦難的人，以及拯救他們。

劉科長嘆了口氣，望向窗外，伸手拍了拍小高的肩膀，說。

「········別多想了，把資料整理一下。我們現在慢一步，就等於慢了犯罪分子一步，我們需要趕在他們前面行動。」

小高看著窗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將滿腦子的煩悶全部呼出去。神情又恢復輕鬆的狀態。

「嗯，我馬上去整理。」

劉二柱，馬欣欣，韓青青的審訊資料小高花了半個小時整理出來。

拿著資料去了梁局的辦公室，剛好劉科長也在裡面。

「梁局，科長，這是這次從他們身上問出來的話。」小高拉過一張凳子坐下，將資料放在桌子上，開門見山地說。

「他們只是在西縣的一個歌舞廳上班，是沈聿手下的羅棍子在一個月前找到他們，把他們帶回港城的，而且他們上班的歌舞廳裡面的老闆，就在倒賣搖|頭|丸|白|粉等一些毒|品。」

小高撿重要的說。

「我已經聯繫了西縣的當地的公安局，這家歌舞廳的老闆已經抓捕歸案了。」

「嗯。」梁中天跟劉科長一致認為這個決定做的好。

「還有就是，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這次跟南明那邊交易的就是沈聿，是否可以對沈聿進行抓捕？」小高問。

他們付出了這麼多，就是為了把港城這個毒瘤剷除，而且梁禎現在還在沈聿手上，抓了他，也能救出梁禎。

梁中天頓了一下，想了想，說。

「暫時不急，這次去南明，那邊還有一個叫「四爺」的接頭人，到時候一併剷除。」

小高跟劉科長相視一眼，這個問題他們都考慮過的。

但梁禎在沈聿手中多一天，對他們的行動就不利一天。

小高跟劉科長都還不知道，梁中天現在心裡的心思。

只有梁中天自己知道，他做了怎樣的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對他跟梁禎之間會帶來怎樣的一個結果，他都做過最壞的打算。

那天晚上在天台上，梁中天就已經做了決定。

人民警察與一個父親之間。

他選擇了前者。

小高繼續翻手上的資料，突然想到一件事，說。

「對了，這次我在南明的時候，那位叫四爺的，還跟另外一個人通了電話，那語氣不像是跟沈聿打的……他好像……叫對方一聲「大哥」。」

「大哥？」

梁局神色陡然一凝。

「嗯，我當時被蒙著眼睛。」小高努力回想著當時的情況。

「大哥，貨已經拿到了，一路安全著，沒人跟。」四爺聲音壓得很低，但小高還是聽見了。

「……我想，四爺會不會只是一個接頭人，他口中的大哥才是這次背後的真正交易人！？」

一個很重要的信息被小高捕捉了出來。

「……」

頓時，辦公室里的氣氛因為這句話凝固了。呼吸，在房間裡面格外清晰。

好像在他們看不見的空間盡頭。

這一切都似乎隱藏在帷幕里，深奧難解。

但在這昏暗的背景中，他們抽絲剝繭將其一層又一層地漾開——

港城的天，一到了傍晚，就霧蒙蒙的，好似把每個人都籠罩在了下面，一隻手正悄悄地他們背後翻雲覆雨。

警局裡並未因為這次抓捕了「四號」而輕鬆，反而更加沉悶，忙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