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醫生，昨晚沒睡好嗎？」來彙報工作的小助理一臉擔憂的看著他，「黑眼圈都出來了。」

「沒事，」宋沅笑了笑，「今天人多嗎？」

「還行，都是老客戶，哦對了，那個大明星也預約了。」

「不接，告訴他我沒空。」宋沅揉了揉太陽穴。

「可是錢……」

「不缺他那點兒錢，以後這個人來了直接趕出去，告訴他我們這裡拒絕治療神經病，四醫院的醫生比我專業。」

「哦，好。」

宋沅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

還偷親。

上午來的病人宋沅都認識，能找到他的一半都是抑鬱症患者。老客戶都是來找他聊天，新客戶則需要開導。有些人能透過他的輔導逐漸好轉，有些人依舊沉浸在自己那個小世界裡，痛苦，掙扎，滅亡。

這麼多年，他收到的葬禮的請柬是最多的，不過他從來沒去過。不是因為沒救到人而自責，只是懶得去，畢竟和他也沒什麼關係。

「我只是你掉進懸崖後隨手抓住一根稻草，你堅強，我就堅強，你墮落，我就軟弱。」

上午的老客戶走後，宋沅無奈搖了搖頭。

又是一個話里話外透漏著自己沒勇氣活下去了，周圍的人怎麼怎麼樣，我是不是個錯誤。

「聯繫她媽媽，一定要盯著她，一分一秒都別離開視線。」

助理有些害怕，「宋醫生，她前陣子不是好多了嗎？」

「我怎麼知道。」宋沅喝了口水，「去吃飯吧。」

「你要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沒胃口，不想吃，給我買個冰激淋吧，草莓味的。」

「好。」

都周二了，新一期的《旅行日記》應該更新了吧。

宋沅打開電腦，果然昨晚就更新了。

上期預告裡面又來了兩個新嘉賓，有讓封澤和另外一個女演員搞曖昧的意思。

「沅哥，在看我啊？」封澤突然冒了出來。

「靠！」

宋沅被嚇了一跳，髒話都蹦出來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不是，你還敢來？」

「敢，我是敢做敢當的男子漢。」封澤說。

「男子漢。」

宋沅猛的起身，想一拳砸過去，但他又下不去手。這臉砸壞，他知道他肯定得賠錢。

「操！滾！」

「沅哥，對不起。」

「不接受，滾，你既然聽不懂我說的話，我們也沒必要發展友誼了。」

「哥！」封澤突然提升了音量，「我就沒想跟你發展友誼，我喜歡你。」

「你喜歡個棒槌！」

「……你不是棒槌。」封澤又小聲反駁。

宋沅差點被他氣笑，「不，我是，我是棒槌，跟你們這些金子銀子處不到一塊兒。」

「沅哥……」

「行了別說了，咱們以後保持好醫患或者客戶關係，再近一步，都不可能。」

封澤也不惱，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宋沅看著他幾秒，隨後恍然大悟，嘖了一聲。

明白了。

他就討厭封澤這副把他看透的模樣。

他自己都看不透自己。

「你要現在走，以後我可能還會考慮賺你的錢。」

「你對喜歡你的人，都這麼殘忍嗎？沅哥……我沒殺人沒放火，喜歡你又不是犯罪，為什麼，不可以？」

宋沅愣住了。

腦袋空白了幾秒。

「你說什麼？」

「我說，喜歡你又不是犯罪，為什麼不能喜歡？」

「是啊……為什麼不能喜歡……」宋沅仔細想了想，「為什麼……因為，小野狗，我有喜歡的人了。」

「小野狗是誰？是你童年那個玩伴？他還記得你嗎？你們會再見面嗎？」

宋沅低著頭，沒說話。

直到助理提著冰激淋上來，宋沅抬頭看了她一眼。

「哎！這不是……封澤？宋醫生，要趕出去嗎？」

宋沅搖搖頭，「出去吧。」

「哦……」

「冰激淋……快化了。」封澤說。

「我知道。」

「你喜歡吃甜的？」

「我什麼都喜歡。」

「哦。」

宋沅這下什麼都不想吃了，直接把冰激淋扔到了垃圾桶。

「哎，怎麼扔了？」

「你要吃？要吃自己撿唄。」

宋沅只是開玩笑，封澤卻真的準備伸手撿。

宋沅驚了，趕緊抓住他的手，「你他媽到底什麼毛病！」

封澤反握住他的手，「你想要小野狗，我也能當你的大野狗。」

「小野狗，只有一個。」宋沅說。

「那就當小野狗死了，現在只有大野狗了。」

宋沅盯著他看了幾秒，抽出手，靠在椅子上，用胳膊遮住眼睛。

沉默了很長時間，宋沅才道：「其實……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你可能不會懂，那隻野狗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我三歲被丟到孤兒院，那裡的小男孩兒嫌棄我是個哭包，長的還像個小娘兒們，小女孩兒倒是願意跟我玩兒，但我可是個爺們兒啊，誰要跟女孩子玩兒。

所以我就變成了獨狼，新來的小夥伴都選擇人多的圈兒，沒人願意跟我玩兒，除了小野狗。他那麼小的一隻，還總是護著我，被大孩子打了也要抱著我。」

宋沅沒控制住，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他懶得擦，繼續道：「雖然只有一年，但這一年裡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忘不掉，太重要了。你他媽，」宋沅拿開手，紅著眼睛鼻子看著他，「不會懂的。」

封澤心想我懂啊。

可是小野狗算什麼。

他只是個廢物。

連和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的本事都沒有的廢物。

他早就死了。

「對不起，沅哥，」封澤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他伸手擦了擦宋沅的眼淚，「過去的總要過去，你可以不忘，沒人逼你忘。但是，人總要往前看。雖然說喜歡你有些太快，但如果可以，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至少讓我證明給你看，別急著否定我。」

「那你慢慢證明吧。」

宋沅舒了口氣，站了起來往，窗戶邊走去。一次又一次的失態，還都是在封澤面前。

「哥，那我追你，你別拒絕！」封澤說。

「憑什麼？就拒絕。」

「哦，好吧。」

封澤走過來，站在他身後，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拒絕也沒用，反正追不到你我就不停。」

「那累死你算了。」宋沅收回手，把手揣進衣兜里。

「累死也不停。」封澤說。